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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下不羁的少年有着一双寒星似的眼睛,何子岱唇角虽然含着些嬉戏,眼中的表情却极为认真。有那么一刻,陶灼华甚至怀疑他要望进自己心里。
湖面上的河灯渐渐飘散,与碎冰相撞的声音渐行渐远,何子岑满心惋惜,晓得若夺不下何子岱怀里那一盏,他今日便无法见到陶灼华的手书,更不晓得那河灯里头可还有写给自己的东西?
怪只怪何子岱叫破他的行藏,不止一次出来搅局。他将怒气压了又压,皎洁的眉眼倏然一黯,冲何子岱低喝道:“拿了人家的东西,如何不晓得归还?瞧你这痞痞的样子,成什么体统?”
何子岱无所谓的耸耸肩,冲何子岑将手一摊:“这河灯顺流而下,谁晓得飘向哪里,也不晓得会叫什么人取了去,我便好玩捞起一盏,又有什么不可以?”
边说边脚底抹油,何子岱打定了主意想溜,却被何子岑一把揪住了大氅的前襟,只得悻悻立在兄长旁边。他抱肘而立,将河灯紧紧护在怀里,斜飞的长眉入鬓,轻佻地望着陶灼华恼怒的目光,露不浑不在意的笑容。
陶灼华恨不得效法何子岑,亦去揪住何子岱飘飞的衣衫,将那盏河灯从他怀里掏出来,却不得不古旧的好情绪,只板着脸默不作声。
两兄弟此前从未起过一星龌龊,如今何子岱却几次三番为着陶灼华与自己过不去,何子岑心上的怒意越发喷薄。只不愿守着陶灼华与亲兄弟起口角,何子岑便忍了又忍,斥道:“出来了这么久,在这里胡闹什么,还不随我快些回去?”
再向陶灼华浅浅一揖,何子岑温和地说道:“酒宴上多饮了几杯,不觉便散步散到了此处。因是瞧着郡主与丫头们放河灯有趣儿,便多留了一会儿,未承想惊扰了郡主,当真抱歉,子岑这便告辞。”
甚为惋惜没有瞧见今年的河灯里是什么字迹,众目睽睽之下何子岑却学不来何子岱的模样,只冲他凝眸一望,喝道:“还不走?”
何子岱无所谓地耸耸肩,从何子岑的桎梏中抽出身来,再瞧着陶灼华冲自己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却只是轻轻一笑,直接无视地走过。
恨得陶灼华紧咬嘴唇,因是何子岑并未远去,她想要斥责的话语却无法开口。
人影杳杳不见,何氏兄弟一前一后走下荒坡,连青莲宫的主仆三人也消失在九曲竹桥的尽头。唯有夜风呜咽,吹动头顶那顶绘有四时花卉的兰纹绢纱宫灯,合着远处还未断去的丝竹之声,愈发寂寞难捱。
挪动了一下穿着红香羊皮小靴的脚,再裹紧了木槿紫的唐草纹披风,叶蓁蓁才发觉身子早已冻得发木。已然不晓得自己在那处荒坡之后待了多久,此刻眼前唯一能够回想的便是方才何子岑冲着陶灼华温柔如磁的声音。
她胡乱将脸上的泪水一抹,一手扶着身畔老树枯瘦的枝干,一面稍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步子,想要顺着来路悄悄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