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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暗恋了一个人十年,但以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竟然从没有将这件事真正的泄漏出来,连他身为最好的朋友也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太多的了解。
这真的他认识十几年的那个关行洲?那个前一天晚上多吃了一根鸡腿第二天都能心虚到立刻让教练察觉的关行洲?
“她高三转来了我们班,她年纪小,我那时候没打算追她、跟她谈恋爱什么的,而且就算我追也知道根本追不上她。”关行洲一下下掂着手里半满的啤酒罐,“但是我以为自己时间还挺充足的,可以慢慢变优秀然后去追赶她嘛,结果高考完知道她要出国,我一冲动就跟她表白了,就当时跟你们说的那样被拒绝了,然后她就走了。”
“我那时候要说难过好像……也还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有一种我跟她差距那么大,她就是该拒绝我,就是该到全世界都能看得见的大舞台上去发光发亮的感觉。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他脸上突然挂上几分跟他颓唐模样全不相符的莫名骄傲,“舒窈她是个天才,十五岁念高三,数理化碾压当时我们整个年级!她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篮球,但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随口指点了我几句,让我赢了一场球赛。”
慕容面无表情道:“所以她是个天才你在这儿得意个什么劲?”
关行洲怔了怔,有些赧然挠了挠头:“总之她就是很聪明很厉害啊。”而他也真的是一想到这个事实就很高兴啊。
慕容:“……”没眼睛看!
“我们那届考出去的同学不是挺多么?”关行洲继续道,“大一下期的时候,我偶然从也在美国留学的一个同学那知道她竟然开通了个人主页,她性格很……总之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做这件事,我就立刻来找你学翻墙了。”
慕容替他补充:“堂堂大学生还给自己请了个家教补习英文。”
关行洲老脸发红。
慕容突然眉头一皱:“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装成我跟她交流?但是你那时候……”但是大学期间的关行洲,分明他自己也还是很亮眼的,否则后来又怎么会一毕业就跟文川签约?他只是……后来在年复一年的职业联赛中,渐渐磨灭了少年时代的光彩。
关行洲摇了摇头:“那时候只是不想用本名跟她交流……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怕就算我顶着本名但是她已经忘记了我是谁?我就随便给自己取了个网名,那时候我英文烂得跟火星语有一拼,她主页上又只发跟她自己专业有关的东西……对了她的专业是生物克隆研究,厉害吧?我那时候就很少写评论,就每条状态给她点赞。”
“后来……三年前吧,那时候我跟她经常在她的主页后台私信交流了,她的专业我还是不懂,但是百度多了偶尔也能说上两句,后台聊天总归不太方便,我们就互相加了微信,我……”
他知道舒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吃饭睡觉都要计算好时间、走路都要计划看那些学习资料、从来都对她课业以及专业以外的东西毫无兴趣的舒窈,在他们互相加微信的那天发信息问他: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行洲听到这句话的开心劲儿不亚于在CBA或者NBL季后赛里首发并且拿个MVP,尽管这个待遇是他过去六年每天兢兢业业留言点赞才得来的。
那瞬间他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用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的速度在聊天框里飞快打字:我是篮球运动员,在国内一个很牛逼的球队里,我自己也很厉害,是我们队的王牌哦。
那个时候,二十五岁的关行洲已经不是高中时带领全队取得联赛优胜、凭亮眼的篮球表现把自己送入体育大学门槛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是甫毕业签约文川、与慕容以及众队友一举拿下那一年的NBL亚军的风头正劲的青年,他那时已经从文川的首发名单里跌出来,一点点泯灭在众多的球员之中。
“不是我虚荣或者想让她另眼相看。”关行洲喝了一口啤酒,“我就是……不想跟她失去联系而已,一时鬼迷心窍,就说了自以为能让她印象深刻的话。”
然而就像那个广为人知的定论,一个谎言开了头,往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支撑,致使他一开始只是无意识借用自己最好朋友、也是最崇拜队友慕容的人设,但后来就是有心把慕容连同三围在内的所有信息全报了上去——他脑子不好使,连用慕容开个头,后面都用自己的信息填充这种事都不敢做,怕中间出什么篓子。
慕容都不知自己该骂娘还是该安慰他:“你又知道我这种人设就能让她印象深刻了?”
“优秀的人难道不总是被同样优秀的人吸引?”关行洲有些自嘲咧了咧嘴,“我身边最厉害的人除了嘉哥就是你啊,但是嘉哥又不是打篮球的,我谎话也不能扯得太离谱。”
他倒还有理了。慕容有些无力翻个白眼:“你就没想过跟她说实……”
“我其实今天不一定非要让你来扮演我的。”关行洲打断他的话,“我收到她发给我的微信,知道要跟她见面,但是我还想她能对我有点印象,我想着她如果能认出我,那我立刻不撒谎了,就算被她讨厌也没事。就算我把你拉出来,但是我跟她介绍我自己,又想着如果她听到‘关行洲’这三个字能有点印象,那我……”
但是什么都没有。
舒窈说她来找“君子好逑”。
舒窈听到“关行洲”三个字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关行洲笑得比哭还难看。
慕容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提议:“怎么想前途都一片晦暗,我看你趁着现在彼此都还有个好印象,不如趁早打住吧。”
关行洲幽怨瞥了他一眼。
“绝对不可能”、“毫无可行性”、“宁愿找棵歪脖子树上吊”的种种含义都安插在这一眼里头了。
“那不然你怎么办?”慕容耸了耸肩,“以前骗人家,现在骗人家,就这样你还贼心不死,哎你不是知道她家门朝哪边开嘛,要不现在就去她家门口跪着认错?”
关行洲将最后一口酒仰头喝完:“今天以前我没想过她还会回来。”扔掉易拉罐,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所以不管怎么办,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任由她离开第二次啊。”
至于自己作死把“怎么办”的难度切换到了炼狱模式……算了,今晚他暂时不想继续考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