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老师(第3页)
后来“螃蟹夹子”
写了《我的家》,被和尚称为佳作:“我家四个窗子三扇门,一把菜刀两张桌……”
并叫他抄一份贴到教室后面的墙壁上……
很快地,一个学期在一首歌的曲调中过去了。
期未,全乡抽考。
我们去新落成的教学楼里领通知书的那一天,和尚没有来。
第二年春天,开学了。
和尚还是没有来。
我们的校长说,去年的那次考试我们很惨,全乡倒数第三。
许多家长都到学校里,缠着校长问和尚还来不来教书?说凭什么有文化的不要,却偏要找一个刘三愣来为人师长,那不是误人子弟。
校长说,没办法呀!
家有三斗粮不做孩子王,用人家的话说,来挣这一脚踢不倒的几个钱养生活,那每顿的塞牙缝还不够呢!
——这便是和尚一生中的一个转折点。
他从那天起不再睡床上,整天蜷在柴火的灶里,灰不溜丢。
只有饿得发慌的时候,他才走出庵堂来,冲到村子里,像条下山的老虎,吓得所有女人都怪叫着躲进房里,闩上门,不敢出来,直到有好心人让和尚添饱肚子,拍着肚皮“哼哼哈哈”
唱着离去。
他疯了!
一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和尚骤然撞进定吉的家里,被定吉的母亲与奶奶一阵棍子轰出来,“哇呀呀”
怪叫着跑了。
下午定吉家丢了一只肥美的大母鸡。
定吉妈叫着“刘三愣”
、“砍脑袋的”
、“狗咬死的”
,从酉时直骂到子时,说明天要割下和尚的脑袋来。
不料第二天清早,晨落未晞,山里人起得早,很多人看见和尚一身干净的衣裳,昂首挺胸,从村子中的大道上走过去了,尖溜溜的嗓子曼声而歌:“社会主义好……”
那阵子定吉妈痴痴的。
待和尚人远音灭,人们都逃命似地奔向庵堂。
庵堂里一片狼藉,臭气冲天。
在正中央的桌子上端立着和尚的狐皮帽,就跟和尚戴着时候一样,很干净,很新,新得耀眼。
我们很远就看到了。
相隔不久,庵堂成了牛栏。
和尚的狐皮帽在一把火中被烧掉了,不见了。
和尚再不会回来了。
鸡毛,在庵堂后面的草坪里,一簇簇的,遭风吹得满地滚,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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