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一家并不得主子的欢心,加上她老子三才只是个在马厩里收拾草料的奴才,所以只能住到离柳家主宅一里地以外的小村子里。
    这个村子里的住户,都是柳家上不的台面的奴仆。
    他们浑身上下肮脏不堪,臭气熏天,整日里在田间地头、牛棚猪圈、狗屋鸡舍里打转,与在主宅里侍候的奴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类。
    主宅的人嫌弃他们,不容许他们靠近主宅,他们为了生存,便自动自发的在这里搭建简陋的茅草棚子,聚集而居,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村子。
    那些管事,那些得主子看重的奴仆们,都能得到主子的恩典,住在主宅后面,由主子出钱修建的大砖瓦房里。
    他们还能如主子一般,有两、三个小丫环服侍,过着如同主子一般的美好日子。
    这样的日子,是那个小村子里的人,不,是所有同样出卖劳力,却过着如同猪狗般的下人们都期盼的美好日子。
    同样,也是三才渴望过的日子。
    三才自从大女儿得了主子恩典,到二小姐跟前服侍后,便做着能去三条街住大瓦房的美梦。
    可是突然之间,这个美好的梦被人无情的打破了,这让他如同被人往心上浇了滚烫的热油一般,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悲观绝望。
    他在地上翻滚着哭嚎,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捶打着坚硬的土地。
    嘶吼着,用最下流、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垂柳,咒骂着老婆,咒骂着他的人生。
    他还有理智,不敢开口咒骂打伤垂柳的主子。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垂柳的死活,就是让主子打死了这丫头,他也不会落一滴泪。
    女儿都是来讨债的,都是赔钱货,把她们养大了,她们就成了别人家家里的人了,再也不能为自己这个家做事、挣钱。
    他伤心的,只是他的女儿再也不能到主子跟前侍候,他没了去三条街过主子样日子的希望了。
    因为这赔钱货,他的大儿子再也没机会讨管事的女儿做媳妇,他的二小子也被管事由前院赶去了牛棚做活,一生再无进宅子做体面活计的机会了。
    他的婆姨也因大女儿的原因,被人从主宅里赶了出来,去做最低下的苦差事,家里再没有了让左邻右舍羡慕的美味佳肴,再也没有主子的年节打赏。
    三才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他想质问老天,可他不敢得罪老天爷,怕惹他生怒再对自己降下更多的苦难。
    他也不敢找管事们问道理,更不敢想对主子们抱怨,生怕被主子发落到更不堪的地方。
    他只能冲着三个全无反抗能力的女儿发脾气,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还有些威严,还能让人害怕他,让他感到得意。
    当柳娘子和柳惠在张大媳妇、牛嫂子的陪伴下,坐着牛车来到垂柳家门前看见的,就是一个满地打滚,撒泼发疯的男人,和缩在墙角,挤着一团的三个人影。
    看着这个如同猪圈、牛棚般的茅草屋子里,桌子被揎翻在地,瓦罐、锅碗、被褥也都散乱着布了满地。
    屋内墙角里两个小女孩,紧紧的依偎在一个惊慌的大孩子身边。
    柳惠疑惑地走进几步,才发现,眼前这个头发散乱,满脸惊惧,浑身颤抖不停的人,就是上午跟在柳如身边,衣着亮丽、姿容秀美的垂柳。
    柳惠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又上前两步。
    从那女孩身上依稀难辨的几处地方,她总算是确认了,这个蓬头垢面、一身破衫烂履,用两条臂膀护着妹妹们的女孩,就是她要找的人。
    柳惠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心里真的怕了!
    她没有想到是这样。
    她真没想到这样的!
    当时她只是见这个女孩子离自己最近,想打倒她后,从她的身边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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