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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妫得意的绕着北鹤行兜着圈子。
“北大侠生的一副仪表堂堂的好相貌,又是一身好武功,只可惜这左半边脸已尽数毁了。便是再多一道伤疤也不稀罕,我只要你右边脸上留下一道疤痕,就算你偿了昨夜之事,你我恩怨两情如何?”
北鹤行呆立在原地,半晌不说话。
厉妫猜定他心里不情愿,益发肆无忌惮的去挑拨激将,只盼他回心转意,能带自己一同上路。却不料,北鹤行突然嘴角一扬。
厉妫预感事情不妙,急忙伸手去北鹤行右脸,“不要——”可已然来不及了。
她只感到周身狂风一带,指尖一凉,银光乍现,旋即陨灭。
北鹤行岿然不动,厉妫身上轻纱未止,伸出的手离他的右脸只差寸许,那原本完好的半张脸上银霜蔓延,复又融化,拖带着一道血红的刀口慢慢舒展开,殷红的鲜血沁入冰水,像寒冬里绽放的腊梅,盛开,绚烂,凋零,逐水而下。
那女人脸上的神情起初惊讶,进而恐怖,伤心,悔恨,终于定格在绝望。厉妫慢慢低下头来,放下伸出的手臂,撕心裂肺长叫一声,风帘飞舞,屏风震动,屋檐下燕雀纷飞,不争气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掌柜的还有何吩咐?北鹤行但凡能做的定当尽力而为。”北鹤行此时的冷漠,如他手中那把金刀,仿佛自戕如杀敌,流血容易过流泪。
厉妫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大凡爱到骨髓,又涉世颇深之人,对待感情原不似小家碧玉,初出闺阁的姑娘一般谨慎青涩。想厉妫一介弱质女流,饱经江湖风雨,世态炎凉的摧残,能到今日立下一份营生,也颇具有些老辣的手段。所以,骨子里便有一股爱憎分明之情,一往无前的执拗。此时北鹤行丝毫不留余地,她难免心有不甘,因爱成恨。
厉妫心里恨不得再放出狠话,要北鹤行的手,要他的脚,要他的人头,更要了他的心。可万一又像刚才,他果真一言不发便从了自己的心愿,厉妫心里又是大大的不愿意,万千委屈和烦恼,皆因自己爱恨两难,于心不甘。
“若掌柜夫人没有别的事,在下便告辞了。”说着,北鹤行推门而出,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几滴鲜血染红了地毯上的牡丹花,厉妫用颤抖的手指捻了一下,失神的含进嘴里。
北鹤行下了楼与谢重九会合,临行前叫来小二要把昨日一应摔坏的桌椅赔偿了,那店小二却如何不肯收,只说老板娘如此交代,不敢擅作主张。
北鹤行到门口一声长哨,那匹通身火红的赤狐儿应声而来。谢重九与元宵自买了马匹,一行人就此上路。
厉妫在高楼上出神的眺望着北鹤行的背影,看的伤心便垂下眼皮,复又抬起,落下,如此反复了七八回。直到路的尽头,那一抹红色和影子再也没有半点踪迹。
这一日,一行三人来到了北直隶的真定,尚未到城中心,就看见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其中看得见的,诗礼簪缨子弟便有两成,读书致士,头顶四角方巾的读书人亦有两成,余者蓝色染领的平头百姓,粗布麻衣的庄稼户,叫卖的货郎占得大多数。更有浓妆艳抹的公子,身穿大红大紫,朱唇粉面,缨绒簪发者走街逛市。
看那叫卖的,声嘶力竭揽客多;挑拣的,筛筛选选仔细看;果摊前,瓜果梨桃刚离枝;鱼肆中,龙王子孙腥膻浓。名楼仙阙,数不清的红灯翠匾;酒肆食淌,乱人眼的旌旗布幌。到底是,口内锦绣太原城,口外花花真定府。市列珠玑如流水,户盈罗绮似云浮。
“好个花花真定府,比之前几年又繁华了许多。”谢重九牵马走在街上,不禁赞叹道。
北鹤行因赤狐儿太过招摇,早在进城之前就放它而去,自行与谢重九徒步进城。此时于周遭勃勃生机,一片繁华之乡视而不见,只慢慢的赶着路。
“公子,公子!”
此一行三人此刻走在闹市中,被人群挤得左闪右躲,谢重九只顾看周围,却把柔弱的元宵落在了后边。听见她叫自己,方才发现她已被落下几丈远,独自在人群中挣扎,像深陷激流的柳条。
谢重九赶忙挤过去,一把抓住她的纤纤玉臂,将元宵拽到自己跟前。元宵像得了救命稻草,紧紧搂着谢重九的胳膊不再放手。
“公子别丢下元宵。”
谢重九见她一脸彷徨,楚楚可怜,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你为什么落下这许多?”
“对了!”元宵脸上立马闪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卖奶糕的,看着好诱人。”说着,元宵不禁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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