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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盛满翠绿,像是倒映了整片林海。
是鲜虞浩。
李肆不远不近地打量着对方,然后悲伤地发现,对方居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比我高那么多?”李肆往后退了一步,不肯靠近鲜虞浩。
鲜虞浩目力惊人,当年白虚老者都为此震惊,直言是草原之神赐福。所以他很清楚地看到了李肆脸上的拒绝。
他在心里笑了一声,然后对李肆说:“师父等会儿才来,先在这里等一等吧。”
李肆道了一声“知道了”,然后站在原地等,一点也没有过去的意思。
他们两个有几年没见了,不过李肆觉得对方还是那么讨人嫌。
鲜虞浩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肆。对方长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了不少,但还是一张娃娃脸。
他以为再次见面,他和李肆之间的对话会多一些,但好像还是没变,一看见对方,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些打好的腹稿,也似乎都不太适用。
好在白虚老者很快来了。
“小泥鳅,学得如何?”
李肆立刻回答:“基本上已经背会,未背会的也能领会其中意思了。”
语气里带着些想谦虚但还是压不住的喜悦与得意。
白虚老者点了点头,虽然这孩子玩性大,但这种事情还是不会说慌的。他毫不吝啬地给出鼓励:“好,很好。”
然后才转向鲜虞浩。
“上次我带你出去游历了一番,然后让你参悟,可曾参悟透彻了?”
没等鲜虞浩说些什么,李肆先是一惊,道:“师父——您居然带他出去游历!”
从跟着白虚老者学习之后,他就再也没离开过无荒山,如果有些什么必须要去外界采买的,都是白虚老者自己去,从不会让他们离开,可是如今白虚老者却说,他已经带鲜虞浩离开无荒山过了。
年少离家来到无荒山,他那时候已经记事了,又怎么会不想念爹娘还有哥哥姐姐,怎么会不怀念那些热闹的生活,只不过一直不敢说罢了。
李肆一直以为,还有一个鲜虞浩跟他一样,结果现在才知道并不是,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在那一刻落差有多么巨大。
鲜虞浩眼皮一跳,他就知道,李肆对这件事情意见肯定很大。所以他刚刚看见对方,安静了那么久也没提。
但白虚老者肯定是要提的。
“他学习的东西需要去外游历,多见见市面。你也不必急躁,等过一阵子我会带你们一起下山。”
“可……哼。”李肆听了,虽然心里不服,但没再说话。
鲜虞浩后面回答了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游历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走了很多地方,白虚老者几乎把七国全部带他们看遍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每个地方都停留得很短暂。
可还是会结束的。他们最后没有回无荒山,白虚老者说他们已经算是出师了,该自己行走了,便把他们丢下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回了无荒山,还让他们没大事不要回去找他。
李肆没意见,他本来和白虚老者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与鲜虞浩简单道了别之后,便也走了。
鲜虞浩再次看着李肆的背影,独自沉默。
他似乎总是看着李肆离开。
鲜虞浩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是这样,他明明不是这样不会讲话的性格,在当年师父带他一个人出去历练的时候,他也跟别人说了不少话,就像在归竹塔和那个红裙子的小姑娘的相处一样。其实他明明和李肆的性子有些像的。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李肆,他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鲜虞浩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要是他刚刚挽留一下就好了。可是他当年似乎也挽留过,却没有什么结果。
一眨眼,又过去许多事情,鲜虞浩再见到李肆的时候,已经是战场上了,他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与对方重逢,但似乎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站在对立面……他不愿与那人对立,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愿与他对立。只是现实总是不管参与者的意愿的。
输赢他不在意,事实上让他代表淇国参战,本就勉强,如今对上李肆,就更勉强了。
他或许愧对怀朱,但他更在意李肆。
只是似乎没人看出来。
再后来,淇国被灭,他去了怀朱手下,总算与李肆不再是对立面了。至于为怀朱做事,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是还当初欠下的那些吧。
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李肆也沉稳了一些,只是偶尔和他呛声,但基本上过一会儿就忘了。
鲜虞浩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等怀朱登基称帝之后,战争就更加频繁了,他和李肆一起被派往了前线,并肩作战了很长一段时日。他也渐渐看着李肆越来越成熟稳重,虽然偶尔跳脱一下,也还是挺可爱的。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对方那张娃娃脸了吧。
怀朱退位,云双照统一整个云朱大陆,天下划分九州,建九宫十八殿。
正如怀朱所说,云双照会是一个很好的当权者,并不会为难他们。
自然而然地,云双照分给了他一州,问他还有什么要求。
他没有想太多,便答:“我要李肆同我一起回去。”
本来云双照是打算留下李肆,让他护卫云朱城的,但鲜虞浩提了,这个想法便也就放弃了。
李肆最后还是和鲜虞浩一起回了他管辖的那一州。
路上,李肆掀开马车帘,一边打量着外面,一边好奇地问:“同德太后怎么想的,居然把我们两个放一块,就不怕我们两个联手造反吗?”
鲜虞浩抬眸看着对方的侧脸,没说是他的提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你一起造反?”
李肆回过头来,惊讶地反问:“难道我说要造反,你会不和我一起?”
“换我说了,你就会吗?”
李肆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会了。”
沉默了片刻,鲜虞浩轻声地笑了,说:“那我也会。”
车窗外一片朗日晴空,翠绿的柳条间,响起数声莺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