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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喊:“茶来!茶来!”
范文举道:“茶壶就在面前,不自己倒,叫喊谁呢?你以为这是在王府里吗?”
杜威尴尬一笑,骂了声:“娘的!”只好自己提壶倒了杯茶水,端起杯来,瞅了瞅,闭着眼喝了口,随即噗地吐出来骂道:“什么东西,一点茶味没有!”
正值施润章一步闯进来,冷笑道:“穷山僻壤的茶自然比不上王爷的。。。。。。‘尿’字不好说出口。——看官有所不知,当年杜度被清兵掳掠,为讨好多尔滚,曾自称郎中,并效仿越王勾践为吴王夫差尝粪验病的典故,为多尔滚尝尿验病。在大清国朝野中传为笑谈,同僚为其卑鄙,嗤之以鼻!见面皆掩鼻而过!施润章重提这一丑闻,是想把杜威气走。不料杜威却蛮不在乎“老子喝尿怎么啦?不是连升三级,正三品,而你自诩清高,至今日还是平头百姓!”
见杜度如此不知羞耻,范文举摇头一笑了之。向施润章搭讪道:“南方人爱吃甜食,先生泡茶也加糖?”
施润章道:“我虽是南方人,却不爱吃甜。泡茶从不放糖。是此地水甜。二位见过村头路边那口水井吗?“
杜威问:就是当年先生喝水的那口自流井吧?
施润章道:“然也。此井又名柳泉,无论天多旱,水满自溢,故曰满井。水清以冽,味甘以芳,酿增酒旨,瀹增茗香,常饮延年益寿。当地人誉为神井。乃一方名胜”。
杜威说:“那我得多喝点!”端起杯来,一口气灌了下去。一边抹着唇上水珠啧啧赞叹:”又香又甜,真乃神水也!”
范文举感慨地说:“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你那个小学生有胆有识,口舌如黄!一路上把我们驳得哑口无言。地灵人杰,名不虚传哪!”,
施润章道:“是嘛!二位不是早领教过了?”
杜威问:“他就是当年领您去庙里藏身的小孩?”
施润章道:“然也。”
范文举惊诧道:“听传言,那时他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便有成人不及的见识、胆略,了不起,真了不起,!看来汉族人后生可畏,不可欺也!”
施润章鄙夷地问:“看来二位都入了满籍?连老祖宗也不要了?
范文举自悔失口,慌恐地分辩:“没忘!没忘!我们不过入了旗籍,是旗籍汉人……”
施润章加重语气说:“无论汉族满族,都是中华民族!无论哪个民族都不可欺!有欺负就有反抗!成吉思汗在天之灵,当然不会料到他的子孙后代竞被一个讨饭吃的穷和尚赶回漠北去!“
杜威道:“先生放心,大满民族不会被赶出中国的。”
施润章淡然一笑:“可不是嘛!到那时候,满汉难分,整个满族已经融化在汉族大熔炉里了!”说完,放声大笑。哈!哈!哈……。
范文举听出施润章的弦外之音,点头赞同:“先生说得对,大清入主中原,不是满人征服了汉人,而是汉族张开巨口,把满族囫囵吞了!”
施、范二人的话,对杜威却是对牛弹琴,他不懂装懂,沐猴而冠,见人大笑也跟着大笑:”哈哈哈!……”
笑毕,范文举说:“说评书的有句口头禅‘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刚才杜将军说过啦,我们是奉摄政王均命,来请先生入朝供职的。说罢取出睿亲王多尔滚的亲笔信,交给施润章,
施润章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大清国摄政王爱新觉罗?多尔滚拜上施润章先生:
临淄一别,悠悠数载,孤王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先生,梦寐以求聆听先生之教诲,以矫正治国施政之失误,实乃江山社稷之幸、庶民百姓之幸也。今大清皇帝已入主中原,开国伊始,百废待兴,急需先生这样的旷世之才!本王已安排好爵位以待先生。望先生作速进京就职。
大清摄政王爱新觉罗?多尔滚顿首
顺治四年X月X日
施润章看完之后,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他感激多尔滚对自己的赏识,却不愿以私人关系入朝为官,于是展纸润笔,给多尔滚回书一封,阐明自己的观点:
上摄政王书:
惠书读罢,感激零涕,冷静三思,实不能无功受禄,所以然者,施润章乃一介草民,一步登天,非但不符合朝廷选官制度,且易招致他人嫉妒、诽谤,于民于王,皆属不利,故草民谢绝王爷之美意,走科甲入士之正途,实现平生之志向,兼报王爷知遇之恩。
前者,民不辞而别,于王不敬,于理有悖,于心有愧!然弃家帮而事敌国,是为不忠,远父母不尽赡养,是为不孝,贪富贵而苟且偷生是为不仁,抛妻室使至孀居,是为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禽兽不如之辈,实不愿为之。
彼时,草民曾劝谏王爷废除暴力,实行仁政,圣人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众星拱之。有道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多安抚,少杀戮,则民无不望风归顺也。现在王师所行大失民望!诸如扬州十日,无日不杀,嘉定屠城,百无遗一,强令剃发,喋血大江南北,种种暴行,非止一端!从而激发南朝军民同仇敌忾,使王师南下屡遭阻创,若非南朝内部祸起萧墙,自失其鹿,几难逆转也。圣人云:杀无罪非仁也,多行不义必自毙,请王爷三思。
草民闻之,安民之要,不在扬威,而在于抚慰。孟子云:“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如有不言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胫而望矣。”
书不尽言。草民施润章昧死以闻
放学之后,施润章来到蒲家告诉蒲盘,要进京参加会试,蒲盘闻言大喜道:“早晨那两位差官一来,我就知道先生出头之日到了,所以,一早我就告诉周先生,今日去县城,务必买些酒菜回来,一则为先生壮行,二则过中秋佳节,这时该来了,我们且喝茶说说话等他。”
话音刚落,忽听狗叫,周信之牵着牲口进了门。
蒲、施二人急忙起身相迎:“信之兄弟回来了。”
周信之笑道:“二位等急了吧!”他熟练的解开牲口背上驮篓的封绳,一边往下卸东西,一边诉苦:“因为过节,肴菜店里顾客排起了长队,好不容易挨上号,买上就往回赶,跑了一身臭汗,这时才到家,不过还好,该要得都买齐了。”
柏龄兄弟急忙上前架下驮篓,把周叔买来的东西拿到厨房里,动手帮母亲做饭。
不多时,那轮明月升上东天,银光照如白昼,有道是:‘月到中秋分外明’,然而团园之夜,饮送别之酒,似乎很不协调!难怪施先生坐在石桌旁一语不发。泪光呆滞地望着那轮明月想心事。
小松龄更失去活泼爱动的天性,既不去教小淑卿读书习字,也不给大人斟茶满酒。
周信之首先报告新闻:“高府不知庆贺什么喜事,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非常热闹,据说家中后花园里还唱大戏哩。”
蒲盘说:“定是朝廷启用前明旧吏,高念东要重新出山了!不光他,今日一早,摄政王多尔滚也派人来给施先生下诏书啦。”
“真的?”周信之大喜,拍拍施润章的肩膀开玩笑:“施老弟这回做了高官,别忘了咱们穷兄弟!”
施润章对周信之的玩笑话毫无反应,他不是没听见,而是在全神贯注地想心事:觐京接受封爵,一步登天!对一个沦为平民的举子来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殊荣!他觉得这荣誉来得太容易,太突然!‘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他不是不想做官,而是觉得踏着多尔滚搭设的云梯,一步登天太危险!不但登高必跌重。而且容易招人嫉妒。在他看来,功名是一生奋斗的回报,实实在在的东西,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他应诏进京的目的,不是接授封官而是辞官,然后参加会试,通过实力拼博,换取应该得到的功名。
他的另一桩心事,是舍不得离开亲手创办的书馆,更舍不得离开结下深厚情谊的蒲盘一家人。特别是蒲松龄是个难得的人才,没亲手把这棵生机盎然的幼苗培育成参天大树,是一生最遗憾的事!
面临失去良师,小松龄在无声抽泣!他伤心归伤心,却不放任何挽留老师的机会。见施润章仰脸凝视着那轮满月出神,知道恩师舍不得丢下他们,于是,趁恩师举棋未定的时机,发动攻势,劝恩师留下来:“老师!您不是曾发誓不与满清贵族合作吗?为什么要应诏进京呢?
不知施润章作何答复?请读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