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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不安心,悄悄跟踪过那人,一直找到了安国公府……”

    “老大?”

    乔毓的目光在还活着的十来个山匪身上转了转,好奇道:“老大还活着吗?”

    那山匪面上迟疑一闪即逝,怯懦的伸出一根手指,没等说话,却见蹲着的几个山匪之中,忽然跳出一人,毫不停留,便往乔毓三人所在的反方向逃窜。

    乔毓看眼手中大刀,大笑出声:“我叫你先跑三丈!”

    苏怀信与许樟:“……”

    其余山匪:“……”

    绝望中狂奔的老大:“……”

    乔毓身形敏捷,较之老大要强得多,追上之后却不杀他,一刀斩在他腿上,又叫几个山匪近前,将人给拖回去。

    老大瘫倒在地,勉力抵抗了一小会儿,还是凄惨不已、被拖猪似的弄回去了,手中倔强的扯着一把草。

    许樟默默的别开脸,向苏怀信道:“忽然生出一种我们才是山匪的感觉……”

    苏怀信道:“……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乔毓暂且没空理会两位义弟,从老大与那山匪口中问出幕后之人后,也不曾食言,痛痛快快的送他们上路,还雁归山一个清净。

    “铁柱,你太实诚了,反倒会被人欺负。”完事之后,乔毓对苏怀信道。

    “大锤哥,”许樟解开拴马的缰绳,笑问道:“我一顿吃三碗饭,也能像你一样出色吗?”

    苏怀信意味深长道:“三弟,你要知道,孙膑能写出《孙子兵法》,并不是因为他不能走路。”

    “……”乔毓:“我听这话很不对劲儿啊。”

    那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临走的时候,他们想放把火将这个恶心的所在烧掉,只是考虑到这山寨处于山林之中,恐怕会引发火灾,只得作罢。

    路过院墙时,乔毓灵光一闪,向那二人道:“来都来了,咱们留个名字吧。”

    苏怀信疑惑道:“留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乔毓已经提着刀过去,大喇喇的在院墙上刻了几个字:杀人者,葛大锤。

    还不忘回头招呼他:“铁柱,三弟,你也来留个名儿。”

    苏怀信脸皮不如她厚,“张铁柱”三个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给踢出去了。

    他摇摇头,推辞道:“三弟去写吧。”

    许樟想了想,道:“其实我不识字……”

    另外两人喷笑出来,便不再提此事,上马离去。

    “安国公府?”

    回去的时候,乔毓问起此事,苏怀信道:“安国公府吴氏一族,在大唐十六卫中排行十一,安国公世子的妻室,便是太上皇与章太后的独女庐陵长公主。”

    “哦,”乔毓想起先前他说,山匪之事兴许是有人刻意打皇帝的脸,又说皇帝与太上皇不和,隐约明白了几分:“原来是这样。”

    大唐十六卫之中,乔毓也算是知道了几家:第一是卫国公府乔家,第二是宗室常山王,第三是郑国公魏家,第十一是安国公吴家,第十三是新武侯府。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忽然道:“铁柱,那晚咱们第一次见,你说起自己名姓时,似乎笃定我识得你?”

    苏怀信想起二人初见那晚所说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如何知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乔毓听得莞尔,又道:“你们家在十六卫之中吗?排第几?”

    这话苏怀信自己说,便有自吹自擂之嫌了,许樟含笑接了下去,道:“铁柱哥的父亲邢国公乃当世名将,不逊于汉朝李广的人物,十六卫中排第八。”

    乔毓心下微动,再看许樟,顺嘴问了句:“你爹呢?”

    许樟的脸瞬间耷拉下去了。

    苏怀信忍俊不禁道:“十六卫之中,宁国公居第十。”

    乔毓先后数了几家排行,脑袋便有点儿乱,索性不再纠结此事:“暂且知道这几家便行了,剩下的那些,等遇上再说。”

    苏怀信笑道:“大锤哥豁达。”

    ……

    山林之中穿行滚打,自然也别指望身上衣袍有多干净,泥土也就罢了,再混杂上血腥气,几人自己闻着,都觉得有些难捱。

    好在乔毓早有准备,提前带了披风,往身上一围,便遮的严严实实。

    昨日下了场雨,今天不免有些凉,如此装扮,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清晨时分出门,再回到客栈,却已经到了傍晚,乔毓向店家要了热水,各自回去擦洗,见身上衣袍没法儿再穿,又哼哧哼哧的洗了,拧干之后,晾到了窗台上。

    在沐浴洗漱这类事情上,男人耗费的时间多半比女人少。

    许樟下楼去要了几个热菜,又温了壶酒,听那两人都收拾完了,才叫上苏怀信往乔毓那儿去,想着三人最后小聚一番。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终究是要分开的,宁国公再不好,也是他的父亲,朝廷以孝治天下,身为人子,怎么也不能同父亲完全割离开。

    苏怀信知晓他此刻想法,却不好在别人家事上有所评论,二人便如此沉默着,敲开了乔毓的房门。

    门打开之后,出现的却是个艳光四射的年轻女郎,杏眼桃腮,轮廓分明,眼睛里带着宝石般明亮的光芒,眉宇间英气袭人,美艳不可方物。

    苏怀信早知乔毓是女郎,却不知她竟生的这般美貌。

    再则,他是见过明德皇后的,也知晓这副面孔与前者是何等相像,两重惊讶交叠,不禁怔在当场。

    早先在山寨之中,许樟见苏怀信叫乔毓去探看女眷,便隐约有所猜测,只是,他同样没想到那曾易容之下竟是这样一幅面孔,也是恍然失神。

    乔毓将门打开之后,便转身进去了,没瞧见二人怔楞情状,只道:“想喝水自己倒。”

    二人回过神来,进了屋,苏怀信反手将门掩上,许樟却笑嘻嘻道:“大锤哥,你可真好看。”

    “有吗?”乔毓摸了摸脸,笑道:“这只是我许多优点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苏怀信见了她这幅面孔,再想起她从前向自己打探过的那些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了顿,试探着道:“你这副面孔,似乎……”

    “跟明德皇后年轻时一模一样。”乔毓顺着接了下去。

    苏怀信眉头微皱: “——乔家?”

    “我不知道。”乔毓轻叹口气:“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乔家的女儿,但是几方探查,都没有结果。”

    许樟手里捏着把花生米儿,往嘴里送了一个,咽下去之后,方才道:“大锤哥,你说你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是谁告诉你,你同明德皇后生的相像的?”

    他的身手在三人中垫底,但思绪却非常敏锐。

    “人心不古啊,”乔毓又叹了口气:“我生了场病,什么都不记得,已经很可怜了,还有人冒充我的家人,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唉!”

    苏怀信淡然喝了口酒:“我猜他们现在一定很惨。”

    许樟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不重要,”乔毓将那一茬儿掀过去,闷闷道:“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我的家人了。”

    许樟听得叹气,先后为另外两人续杯,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若是我,只怕会觉得现下正自在,想不起也没什么了。”

    宁国公府那点儿事,乔毓也听许樟提过几句,知道他现下处境,闻言会意:“要走了吗?”

    许樟闷头饮一杯酒,道:“总要回去的。”

    “你若要回宁国公府,免不得要向人解释当日如何脱身,这几日又身在何处。”

    一直没说话的苏怀信将筷子搁下,正色道:“这样吧,明日我同你一道过去,便说是被我所救,咱们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有邢国公府的情面在,你那继母总也顾忌几分……”

    许樟是头一次来长安,人不生地不熟,还有个主动出手想杀他的继母,疑似默许的生父,想想便觉举步维艰。

    苏怀信的好意他自然明了,也不会要强推辞,心中暖热,举杯谢道:“二哥,千言万语,都在酒里边儿了。”

    苏怀信与他共饮,又向乔毓道:“你也一样,在没找到家人之前,这张脸最好别叫人瞧见——不妨同我一道归府,既是掩人耳目,也可慢慢打探家人消息。”

    乔毓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不知你家是否方便。”

    苏怀信道:“我父亲月前离京,不在长安,府中便由我母亲主事,安排个人进去,有什么不方便的。”

    乔毓笑着应了一声,又举杯谢他。

    他们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意气相投,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却真心将彼此视为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分别在即的短暂伤感过去,心中激荡的仍旧是扫平山匪,还一方安泰的快意,自是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

    宿醉一场,第二日,三人都起的晚了,早午饭揉成一顿吃,加之收拾行囊等琐碎杂事,直到过了未时,方才上马往长安城去。

    宁国公府坐落于永昌坊,长安的东北方向。

    乔毓是不认识路的,至于许樟——说来讽刺,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宁国公府。

    因这缘故,领路的任务便落到了苏怀信头上。

    乔毓昨日洗的那身衣袍未干,现下便是女郎妆扮,头戴帷帽,将面容遮掩的严严实实,到了宁国公府所在的街道,便停下道:“你们去吧,我身份未明,又不好显露面容,进去反倒尴尬。”

    许樟明白她的难处,灿然一笑,道:“大锤哥,得了空我就去找你玩啊。”

    乔毓笑着应了声:“好。”

    苏怀信看眼时辰,抬手一指街口那几株柳树,道:“我不定何时出来,你若觉得无聊,不妨四处走走,届时便在那处汇合。”

    乔毓闻言颔首,目送那二人进了宁国公府,方才收敛笑意,叫丹霞转身,在长安城中闲逛。

    到了现在,她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去卫国公府看看呢?

    生的像,又姓乔,对于荆州这地界又有感触,若说同乔家没关系,乔毓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偌大长安,根本就没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若是个被养在外边儿的外室女,贸然登门,那才叫人窘迫呢。

    再则,即便不是外室女,只瞧这张脸,怕又要惹出事端来。

    好容易寻到的线索,又绕到了原先那个死胡同。

    乔毓想到此处,便有些心灰意冷,也不催促丹霞,闷头走了许久,再抬首时,却见夕阳西下,暮色已起,举目四顾,竟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

    远处有车马辘辘而来,她微微收紧缰绳,叫丹霞往边上靠了靠,却见那马车到近前后,竟停住了。

    乔毓心下微奇,下意识抬头看,却听马车内传来几声勉力抑制住的咳嗽,须臾,那车帘被人掀起来了。

    那郎君生的极为俊秀,相貌温润,眉眼柔和,只是难掩病气,面颊清癯,没几分血色。

    至于年岁,说是二十七八也有,说是三十上下也不奇怪,他身上那股玉石般的敛和从容,叫人一时拿捏不准他的年岁。

    “小娘子,天很快便要黑了,”那郎君开口道:“早些回家去吧。”

    乔毓听得怔住,透过帷帽前的轻纱看见他面容,不知怎么,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嘴唇一动,泪珠滚滚落下。

    那郎君见她不语,也不介意,温和道:“难道是迷路了?你住在哪儿?我叫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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