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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有许多种,豪迈,委婉,爽朗,轻盈。
而秋美床边的来人之笑,是洒脱的。
笑声将落之时,这人兀自点头:“也对,也对。”
他说了秋美听不懂的话,继续讲下去:“昨夜我与贤弟初见时,贤弟是罗裙彩妆,今日才能得见贤弟的真面目,也该算我们初次相识。”
他直立起身,郑重向秋美深施一礼:“在下梅潇焉,见礼当世名伶万秋露。”
他怕秋美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个字,用手指沾了药汤底子,在凳子上写下“梅潇焉”。
好俊的字!
也好清秀的人。
昨夜我与他见过?
秋美恍惚,低下眉目,不敢妄断。
昨夜秋美连饮百杯有余,一醉成病,哪会记得荷塘木桥上的几句对言?
梅潇焉善解秋美,轻轻一笑:“贤弟曾经答应过我,唱过虞姬后,会将巾帕还我,实在盼之有幸。”
巾帕。
依稀记得,竹影婆娑,荷塘月色,巾帕相赠,月下谈说。
他若是那个赠帕人,难道不就是大人物吗?
如此大的人物,哄我喝粥,喂我吃糖,他立在屋中,我却躺着。
秋美欲要起身,却被他的手势止住:“贤弟,想取什么,我拿给你。”
“我,我要给老爷见礼。”
一句维诺,又换来他摇头苦笑:“好像我这个姥爷的辈份,无论如何也降不下来了。”
秋美不敢再说话,生怕得罪了大人物。
“我不是做官的,贤弟不必叫我老爷。”他收起笑意,微微叹气:“我靠半尺竹笔,卖字画糊口,只是一个画师而已。”
画师?
秋美偷偷打量了他,他虽然穿着朴素,但气度非凡。
目中有光,飘逸洒脱。
如此雅士的风度,怎像他说得糊口这般寒酸?
“老……大人说笑了。”秋美始终不敢再抬头看他,谦谦有声:“大人是李员外与总兵大人的坐上宾,一定是坐拥权贵的大人物。”
“不错,我总算从姥爷变做了老大人。”他仍然嬉笑,双从荷包里取出两粒糖,塞到秋美手里,眨眼小声:“把糖藏起来,等戏班子的人回来后,一定会逼你喝药,你就说这两粒糖是郎中给你开的丸药。”
秋美看着手心里的两粒糖,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糖总比喝药好。”梅潇焉长叹一声:“我就不喜欢喝药,所以一直用这招对付逼我喝药的人,不过,的确好用。”
秋美收起了糖,轻声谢过梅潇焉。
“贤弟,我想问问,戏行里的人,都怎么称呼你?”
“师父赐我艺名是万秋露,因为我入了旦角,净演些美人,师兄们都叫我秋美。”
“秋美,秋美。”他细细念过,微微点头:“秋之偶语,美醉人间,秋美这个名字,的确配得上你。”
由衷赞过后,再作笑谈:“梅潇焉是我卖字画的艺名,是我自己起的,因为笔画很多,写起来好看。”
他说得没错,如果深谙书法一道,越复杂的文字,就越美丽。
“如果贤弟不嫌弃,我叫你秋美,你叫我焉知,可好?”
说话间,他又用指尖沾了残药,在木凳上写下“焉知”两个字。
也许是怕秋美误以为是“胭脂”这种怪怪的称呼,梅潇焉轻笑,解释一句:“我愿成为秋美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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