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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
蝉衣点头:“姑娘说昨儿个睡得早,如今躺久了也难受。”
又问:“不是让你去取先前姑娘打得头面吗,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说到这个,青黛摆了摆手,音调低了几分:“别提了,方才在门口遇见了薛四姑娘的丫鬟岚佩来退帖子,说过几日咱姑娘举办的梅花宴她家主子不来了。对了,不止她一家,捎带着还送来了好几封退贴,我看呀,分明是她们商量好的。”
说到这事青黛就来气,不自觉声音拔高些许:“这些人平日姐姐妹妹的叫得比谁都亲热,还不是为了借咱们姑娘攀上三公子。如今三公子在边关的战事不过稍有不慎,她们竟跑得比谁都快。就这种交情,不来也罢,咱们还不稀罕呢!”
“嘘,你小点儿声!”蝉衣扯了扯青黛的袖子,就差直接伸手来捂她的嘴了。
青黛恍悟,急忙噤了声。
屏风后面的内室,妆奁前此时有一身着绿色薄衫的姑娘端庄静坐。
清晰的镜面上,映照着一位仙姿佚貌的娇俏女子,螓首蛾眉,靡颜腻理,微阖着浓脂艳艳檀樱口,潋滟着含情脉脉桃花目,不笑时眼尾自然上翘,尽显女儿家千娇百媚之姿,风华绰约之貌。
青黛走进后,站在后面愣神好一会儿,方才将视线自铜镜中收回来,从袖袋里取出首饰盒子奉了上去:“姑娘,您月前命匠人打造的头面好了,快瞧瞧是否合心意。”
说着,她将小匣子奉至妆奁上,亲自打开。
却见里面摆着一对儿鹁鸽缠枝挂珠钗,首端嵌着成色极好的红珊瑚,光泽滟滟,倒是难得的好物件儿。
此外还有一对儿红色的珍珠耳珰,一条水滴状的琉璃额饰。
苏瑜单手托腮,一手将匣子里的耳珰取出随意把玩着,樱唇微启,嗓音娇软中透着股子灵动:“谁退帖子了?”
她的语调轻缓,不急不躁,就像在问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青黛倒是心肝儿颤了颤,默了须臾才小声道:“是,是户部侍郎府上薛四姑娘的丫鬟岚佩,还带了其她几个与薛四姑娘要好的名媛们的退贴。”
那个薛四姑娘,以前在她家姑娘跟前最是殷勤不过,不想竟是这等人,青黛想想便心中有气。她兀自将人低骂了一通,又小心翼翼抬头观察自家姑娘的神情。
苏瑜面容平静,眸中不见波澜,只自顾自地将耳珰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你瞧,我戴上好看吗?”
青黛有些没缓过神儿来,眨巴几下眼睛才应道:“……好看。”看来是她多心了,姑娘根本没放在心上嘛。
不过也是,她家姑娘心如明镜,岂会不知那些人以前一味的巴结讨好是为了什么?想得开了,也就没什么生气的。
她正出神,苏瑜突然扭头冲她眨了眨眼,妩媚中透着俏皮,盈盈浅笑着:“既然新的头面回来了,梳妆吧。”
“哎!”青黛忙应着,拿了梳子为她绾发。
薄粉施面,墨发高绾,再用上新做的首饰,穿上锦衣,苏瑜张开手臂在镜子前头转了一圈儿:“首饰很不错,不过,如若再有身新衣裳配这副头面就更好了。”
说到这儿,她眼珠一转:“今儿个也没什么事,不如咱们去街上看看?”
语罢,她自顾自地提起裙摆便往外面走。
下了阁楼,但见院中站着一位身穿杏色袄裙的明媚女子,黛眉朱唇,冰肌玉骨,明明梳着丫鬟的发髻,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旁人比不上的气度。
此刻她正埋头扫着地面的积雪,天上簌簌的雪花落在她身上,覆了白白的一层,她似乎也浑然不觉冷,反而扫得更认真了。
苏瑜见此疾步走过去,径自夺了她手里的扫帚丢给追过来的青黛,又对那人道:“雪还未停呢,扫了一会儿还得重来。何况这活儿自有旁人去做,哪里用得到你?”
“姑娘……”瞧见苏瑜,忍冬猛然一惊,忙俯身行礼。
忍冬是苏瑜同胞兄长苏丞的贴身大丫鬟,苏丞领兵离京时不放心苏瑜这个妹妹,故而把忍冬留了下来。她会些武,平素里跟在苏瑜身边他也放心些。
这个忍冬原是个孤儿,多年前在街上乞讨被人欺负,苏丞便捡了她回来教习她武艺。忍冬感念苏丞的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十分忠心。自打苏丞远赴边塞,忍冬照顾苏瑜也是尽心竭力的。
她是苏丞一手带出来的,心性品质都非一般丫头可比,苏瑜对她也就敬着几分。
看她面色不佳,苏瑜问道:“怎么了,是在为边关之事忧心?”
“奴婢闲来无事,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忍冬答得不卑不亢,精致的脸上不见什么表情。
她素来便是这般清冷的性子,不过苏瑜却不信这话,只道:“你呀,亏你还是我哥一手带出来的,旁人不信他的能力,难道你也怀疑他不成?”
苏瑜说着,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我哥何等心性的人物,纵然不敌突厥也绝对不会仓皇而逃,他败得越惨越说明里面有猫腻。你且看着吧,等不了多久他肯定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是啊,公子能力出众,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小小的突厥,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她迷离的目光看向远处,轻声说着,又像是喃喃自语着安慰自己的。
苏瑜咂了咂嘴:“我哥那种人,在家的时候就一肚子坏水儿,出去了肯定更坏,我可不信他是好欺负的。”
忍冬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哪有这样说自家哥哥的。”
她容貌本就算得上乘,尤其这一笑,像冬天里傲雪而放的梅花,冷艳孤清,风华绝代。
苏瑜挑眉浅笑:“你这样关心我哥哥的安危,这份心怕是没人比得过了,倒不如等我哥回来我让他收了你,如此才好呢。”
忍冬微怔,神情似有不安,屈膝行了行礼:“姑娘莫要说这种话,奴婢自知身份悬殊,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公子当初救了奴婢回来,于奴婢而言是永世不忘的恩人,也是主子。姑娘是主子惦念之人,奴婢也愿意永远侍奉在姑娘身侧,把姑娘当自己的主子。”
忍冬这个人比较正经,不适合玩笑,苏瑜叹了口气:“你性子本是极好的,如若能和承恩公府的那位换上一换,就是我哥哥的福气了。”
忍冬面露惭色:“承恩公府的孟姑娘金尊玉贵,姝名在外,又与公子早有婚约,岂是奴婢可以相较的。”
苏瑜努了努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你说如今陛下对平南侯府态度不明,承恩公府为求自保,会否上门来退亲?”
孟家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边关战事一塌糊涂,哥哥声名不再,她还能瞧得上?苏瑜觉得悬。
从外面回来的蝉衣一走近这边,便听到苏瑜后面那一句,急道:“姑娘快先别提公子的亲事了,您自己的还麻烦着呢。”
苏瑜不以为然:“我有什么麻烦的,前段日子我的亲事不是刚退了?”她记得清清楚楚,还是她自己上门给退了的。吴进意那个衣冠禽兽,她想想就来气!
蝉衣欲言又止:“退是退了,不过吴公子如今又带着聘礼过府了,说,说不计较您上次去吴府闹事,仍是要娶您为妻呢,而且聘礼比先前增了足足三倍。这会儿老夫人和大夫人正传您过去呢。”
苏瑜与忍冬面面相觑。
此时边关战事还未有个着落,外面的流言也是满天飞,苏家正在风口浪尖上呢,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吴进意居然跑来求亲?
而且,她前几日刚上门把他狠揍了一顿,他这么不记仇的?
“也许吧。”
“三哥,一山不容二虎,太师会不会嫉妒你的才华?”
苏丞换好衣服从屏风内出来,睇她一眼:“你小脑袋瓜里想得倒是挺多。”
苏瑜走到他身边:“我觉得吧,太师和太子虽然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不过太师权力那么大,太子心里肯定不舒服,面和心不和是一定的。三哥,你可得仔细想好怎么站队哦。”
苏丞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这些年逼着她看了不少书,朝中局势她倒是瞧的明白。他不由挑眉:“那你觉得站哪边好?”
问她啊?苏瑜皱了皱眉,这她哪儿知道。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说了一句:“承恩公是太师那边的,你要是也跟了太师,那跟孟良卿的亲事是不是就板上钉钉了?她不会真是我未来嫂子吧?”
“看来你对你未来的三嫂很好奇。”
“别人倒还好,只是这孟良卿吧……”苏瑜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和吴进意的事好像是她背后搞的鬼,你说她要是钟情于你,爱屋及乌,也不应该这么坑害我吧?还有赏梅宴那日,放纸鸢的提议是她提出来的,紧接着我的纸鸢掉下来,去捡的时候就遇见了吴进意。”
苏丞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脑袋:“这事我都知道,放心吧,朝中之事我有分寸,用不着你替我把关,自己好好读书写字,晚上三哥可能回来晚,你早些睡。”
“哦。”苏瑜乖乖应着,目送苏丞离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孟良卿做的那些事,她三哥到底介不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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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瑜睡得早,迷迷糊糊间听到什么动静,起来唤了蝉衣询问才知道是她三哥回来了,方才过来问她睡了不曾,之后便回自己院子了。
蝉衣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姑娘,奴婢看三公子情绪似乎不太对。”
今晚的庆功宴,她三哥必然是主角,怎么会情绪不对呢?苏瑜有些不放心,匆匆爬起来披上衣服去了苏丞所居的黎轩。
黎轩距离苏瑜的邀月阁不远,不多时便到了,推门进去时,院子里十分幽静,一个人也没有,只两排青翠的竹子在地上映出倒影来,像一幅水墨画。
走到院子中央时,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微微皱眉,吩咐蝉衣去煮醒酒汤,又让碧棠和紫坠等人守在外面,自己掀开帘子推门进去。
苏丞在书案前坐着,俊逸的眉眼略显疲惫,以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在此时不复存在。他周围地上摆了许多空酒坛子,桌上还有两坛尚未启封。
今日在酒宴上还没喝够吗,回来居然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