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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关雄暗暗着急,托淮山去探秋惊寒的口风,可是一连多日人影都没见着。
这一日,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秋惊寒提着鱼篓踏着满地星辉尽兴而归,却在中军帐前遇到了一排带有温度的“木桩子”——正是甘雄、薛敏等亲信,寒露湿身,显然已静候良久。
秋惊寒一怔,似笑非笑地道:“怎么都想吃鱼了?今日收获颇丰,但是也不够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分呀?算了,爷今天心情好,大家也都在,那就爷就忍痛割爱,煮了下酒吧。”
说着,她放下鱼篓,解下斗篷与蓑衣。淮山一一接过,忙命人将鱼送至膳房,又端来温水给秋惊寒净面洗手。
“看你们这架势,爷不说点什么,你们是不会走了。既然这样,杵在外面作甚,都进来吧。”她一面接过淮山递过来的披风,一面漫步进帐篷,神气高朗,轩然霞举。
“退之愚钝,猜不透元帅的深意,将军们也心中没有底,所以……”关雄讪笑道。
“沉静庄重,退之不若旷达。”秋惊寒有感而发,倒是未见责怪。
众将鱼贯而入,纷纷入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位对东夷知之多少?”秋惊寒双手交握,目光在众将脸上逡巡。
“东方曰夷,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主要有赵、嬴、偃、己等姓。”幕僚郑轩答道。
“北起幽燕、南至淮水、东抵黄勃、西倚巍峨的泰山,气候温润,物产富饶。”幕僚郑文竹道。
“东夷人身材高大、民风淳厚、喜骑射、善征战。”薛敏道,“比如偃伯庸,偷袭青州的主将就能征善战,使得一手好弓箭,据闻矢无虚发。又如进攻冀州的主将己怀瑾,力大如牛,至今未逢敌手。”
“东夷始祖大业据说是其母女修吞食玄鸟之卵后生,所以他们以鸟为图腾。赵氏祖先大廉,号“鸟俗氏”。此外,他们还有尚白之俗,以白色动物为祥瑞,喜好白马、白鹿、白骡等。”淮山低声道。
“赵氏不严礼教宗法,在社稷宗庙继承上,属立贤与嫡长子并行,废长立幼,或立庶子屡见不鲜。东夷当今皇帝有三个皇子,大皇子已过而立之年,庶出,母妃出自世族大家,从小便显示出治国的天赋;二皇子弱冠之年,皇后嫡长子,暂未显露出过人的天赋,最大的依仗是手握兵权的舅舅;三皇子,二皇子与一母同胞,十二三岁年纪,暴戾寡恩,动静无常,却与东夷皇帝年轻时最像。”关雄捻须道。
“如此看来,你们都是有备而来,甚好。”秋惊寒赞道,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爷今日收到一个消息,有人在兖州济阴郡见到了三皇子的身影,诸位有何看法?”
“属下愚笨,只能看出继青州沦陷后,济阴郡也失守了。”李瑞挠着脑袋不好意地道。
“属下认为,既然三皇子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济阴郡,那么率军攻打兖州的敌将一定是深得东夷皇帝信任的人,那么十有八九是那劳什子当国舅的大将军。”魏勉笑道。
秋惊寒表示赞许地颔首。
“退之有何看法?”秋惊寒将目光投向关雄。
却见关雄正伸着食指点在沙盘上,围着济阴郡区域画圈圈,嘴里念念有词:“兖州,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处东西两个高地之间,地势低洼,降雨丰富,易受到洪水袭击。每遇黄河发大水或天降暴雨,则沟河淤塞,造成灾害。济阴郡,济阴郡,系天然古泽,南有‘菏山’,北有‘雷泽’,济水所汇,菏水所出,连通古济、泗两大水系。济水,导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邱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可济水三隐三现,百折入海,神秘莫测,这……这怎么能行呢!”
他先后念到兖州、济阴郡、济水三处,似乎找到了某种似是而非的联系,却又一时理不清其中的玄机。
“退之,你这是在画圈圈诅咒谁呢?”公孙皓打趣道。
“退之是在想如何攻下济阴郡吧?”秋惊寒洞若观火。
“倘若能拿下济阴郡,切断南下敌军的粮道,让他们首尾不能顾,再好不过。那样一来,我们与张朗等彭城方向的大军一夹击,关门打狗,进入徐州偃伯庸就会成为丧家之犬,也能大大缓解豫州的压力。可是,属下并没有想到如何将四万大军悄无声息地从豫州行至济阴郡的良策。而且,四万大军长途跋涉后,面对敌方的五六万精锐也有些力不从心。”关雄苦笑道。
“为何要带四万军从豫州绕至济阴郡?为何要拿下济阴郡?又为何要与敌军精锐以硬碰硬呢?”秋惊寒一连三问,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不拿下?围而不攻?”关雄惊疑不已,“那岂不是要更多的兵力?”
“退之能想到攻打济阴郡已是难能可贵,可终究是拘泥于一城一池之间的得失了。”秋惊寒难掩失望之情,“也罢,那你可知爷为何派沈将军给张朗做副将?”
“沈将军虽神勇,然而论资排辈来说究竟不如张朗。”关雄轻声道。
“玉延,你来说说。”秋惊寒不置可否。
“窃以为,扬州六万兵马以张朗为首,还没迎战便夺去他的指挥权恐怕难以服众。但是,张朗其人刚愎自用,倚老卖老,侄子张桓又受了军法,先生对他并不放心,所以才派沈将军与他一同。沈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勇,一则可以震慑张朗,二则若徐州有变,斩杀张朗绰绰有余。即便失手也能迅速杀出一条血路,与宣州的梁将军和莫将军会合或者回豫州求援。当然,依梁将军和莫将军在潼关之战的锐气,支援宣州应当万无一失。先生,不知学生说得可对?”淮山仰起白皙的脸庞,十五六岁的少年,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十分想要获得先生的赞扬,却又用自己良好的教养极力遏制着,眉宇间分明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关雄低首,羞愧不已。
秋惊寒轻笑出声:“那你说说,是否该率军去济阴郡?”
“这四万大军驻守在豫州最为稳妥。”淮山认真的应道。
“那济阴郡就不管了?”
“先生……先生不是还有五万凉州精锐麽?”淮山微微一急,低下微微发红的脸。
“凉州军到兖州,要么穿过并州和冀州,要么横穿司棣,怎么算都比豫州发兵来得晚。”关雄一针见血地指出实情。
“这个……”他犹豫不决地望了望秋惊寒,又看了看关雄,嗫嗫道,“这个,您得问先生。”
秋惊寒大乐,抚掌而笑:“退之,你不必不服老。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几十年后,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是你,也不是我秋惊寒,而是那些年轻人。而我们,只能用血骨化作历史的油墨,一点一滴勾勒出历史的斑驳,留下时代的烙印,再由时间浸透,最后却被善忘的世人遗忘。”
“多谢将军宽慰,是退之狭隘了。”关雄不好意思地笑道,并朝淮山行了一礼。
“诸位听令!”
众人皆起身,恭谨以待。
“从明日起,退之掌管豫州守军,日行百里,将大军率至北部的谯郡驻扎。旗号不变,一切令行禁止,与我在时无二,切勿走漏爷离开的消息!以防不测,爷将兵符交给你,如有不服者就地斩杀!豫州,进可攻退可守。退之,你可明白爷的意思?”秋惊寒语重心长地道。
“属下明白!倘若沈将军求援,发兵一万支援;倘若济阴郡有变,时刻准备收复兖州!”关雄大声应道。
“薛敏、李瑞、魏勉、公孙皓等人留在豫州,游长生、洛文、云清三人点兵八千,随爷去济阴郡,郑轩、郑文竹兄弟和玉延随行。”
秋惊寒遣散众人,独独留下了淮山。
“你怎知道爷去凉州搬兵了?”秋惊寒似笑非笑地道。
“猜的。正月十八,成王携子拜访太傅大人,席间楚校尉消失了一炷香的时间。离府时,神情古怪,脸上紧张、喜悦交织,十分精彩。直到出征,再未见到他。依学生的猜测,他对先生敬若神明,若是在京城,无论如何都会随军出征。”淮山细细道来,有理有据,“再结合先生与军师的对答,学生便大胆猜测他应该是去凉州了。”
“胆大心细。”秋惊寒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