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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才能回来,只怕更要骑墙头,甚至还会恨上她儿子和他们家,那就真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但如果亲事变得名副其实起来,再早早让尹六小姐生下了嫡子,那也是奉国公府的嫡亲外孙,局势立马会变得不一样,——以奉国公府今时今日的地位,除非出一位皇后,最好连下任皇帝身上也流着他们家的血,否则,一定会盛极必衰,不停走下坡路的。
所以,让两个小的立时完婚,已是迫在眉睫,绝对再不能拖延了!
萧琅自不知道都到这个地步了,福宁长公主还在做着自己的“太后梦”,见她平静了下来,心下不由一松,只当她已经在慢慢的接受现实了,那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彻底接受现实,继而变得平和安详起来,自然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惜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听得她要他推迟出发,即日迎娶尹六小姐,萧琅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沉声道:“这事儿怕是不成,母亲应当知道高阶武将的家眷必须留守京城的规制才是。所以我即便即日迎娶了尹六小姐,也不能带了她一起去凉州,反倒会让她一过门便夫妻天各一方,母亲又是何必?何况两家本来说好年内完婚的,如今不过才三月而已,奉国公府势必来不及准备,仓促之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非不美?所以还是等三年后我回京了,又再说吧。”
福宁长公主怒极反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琅,你是吃准了自己翅膀早已硬了,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不是?你让我给丹阳准备嫁妆,我厚厚的准备了,你说要去凉州做副总兵,我方才恨成那样儿,现下也妥协了。如今不过是想你早些成家立业,能早些抱上孙子而已,你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萧琅,你到底要怎么样?是,我是舍不得死,可若实在活不下去了,我除了死,又还能怎么样!”
萧琅强迫自己耐下性子与福宁长公主道:“母亲,天明以后我就要出发了,礼部和宗人府践行的官员也早已定了,万事都已俱备,只等我护着珑儿出发了,哪能说推迟就推迟?何况我如今也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娶亲……”
“那你当初就别答应这门亲事啊!”福宁长公主打断了他,“当初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既答应了,就该对人家姑娘负责到底才是。尹六小姐已经十七了,三年后便整整二十,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你是想要她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不成?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待,你又要让她怎么熬……”
萧琅沉声道:“那母亲就替我退了这门亲事吧,如此便不会耽误尹六小姐了。”
福宁长公主尖叫道:“你说得倒是轻巧,退了亲就不会耽误人家了,怎么可能?人姑娘是奉国公唯一的嫡女,何等尊贵,便是当太子妃、当皇后都当得,却下嫁于了你,结果你还嫌弃人家,说退亲就退亲,人家以后还要怎么说亲,岂不只能屈就一个条件连你都远远不如的人家了?你必须给我推迟几日,把人迎娶过来了,再带了她一道离京!”
萧琅实在受够福宁长公主的动不动就‘你必须怎样怎样’、‘你必须给我怎样怎样’了,今儿白日他忙了整整一日,就怕丹阳公主与南梁太子行礼时,会出什么岔子不吉利;又因各处辞行,隆庆帝还设了宴为他们兄妹和南梁太子践行,他喝了不少酒,本就累得不行了。
这会儿还忍了福宁长公主这么久的哭闹,他的耐心终于彻底告罄了。
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沉声道:“母亲若不愿替我退亲,我自己打发人去奉国公府说便是了,若尹六小姐愿意等我三年,当然就最好;反之,那就退亲吧,过错都在我,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届时旁人知道都是我的错,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尹六小姐再说亲了。”
本来萧琅来之前想过等将来他留在凉州,木已成舟后,再写一封家书送回京城,向福宁长公主和太后告罪他的自作主张,不辞而别的。
但后来想着一别便是三年,母亲与皇祖母如今身体又都不好,他若真那么做了,也实在太过了些,这才会白日已经向福宁长公主辞过行后,晚上又过来了。
然现在他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
他也早就想过要与奉国公府退亲,只想犹豫再三,还是没下定决心,当初毕竟是他亲口同意这门亲事的,不然也成不了,如今又是他先出尔反尔,算怎么一回事,还算个男人吗?
然现在他一样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优柔寡断了。
在大局定下之前,他就压根儿不该娶亲,不然他母亲本就还没彻底死心,再有了来自亲家强有力的助力,岂不又得开始上蹿下跳,不得消停了?
所以明日他就必须得打发人去奉国公府,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好能把亲退了;便不能退,也要让奉国公府知道,他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无利可图之下,自然他们就不会跟着他母亲一起有非分之想,不得消停了!
至于尹六小姐,若是退了亲,将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一定会尽可能补偿她的;若是她不答应退亲,而是情愿等他三年,以后他也一定会加倍对她好,加倍弥补她这三年的等待与委屈。
萧琅说完,实在不想再与福宁长公主再纠缠下去,扔下一句:“母亲记得答应过珑儿的话,以后不要再找韩征和恭定县主的麻烦,不然您失去的就不止是女儿,还有儿子了。母亲保重!”
便拂袖而去了。
任凭福宁长公主在后面如何发疯狂怒,如何砸东砸西,都没有再回头。
却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去,而是去了丹阳公主的寝宫外守着,就怕母亲一怒之下,果真是找妹妹的麻烦去,这是她在宫里的最后一夜,也算得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夜了,——她自小就长在宫里,比起长公主府,宫里反倒更像是她的家。
自然萧琅不希望她在家里的最后一夜,还有任何不愉快的经历和回忆。
好在是他一直在暗处等到天色发白,也没见福宁长公主有任何的行动,想来他的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才松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住处去更衣梳洗。
这一夜,宫里宫外没睡好的人还真不少。
施清如便是其中之一,加之韩征昨夜没回都督府,公主下降本就是大事,何况还是嫁的南梁太子,就更得隆重周全,不能出任何岔子了,自然韩征得一直坐镇宫中,得把公主顺利的送出京城后,才能暂时松一口气。
她就更不可能睡好了,索性才交五更便起了身,收拾一番后,连常太医都没等,便先独自坐车进了宫去。
昨儿丹阳公主与南梁太子行各种礼仪时,她都不方便列席,那今儿送丹阳公主出城,她便再不能缺席,不然就真枉费彼此这一番情谊了。
一时到得丹阳公主的寝殿,天已大亮了,殿内却仍是灯火通明。
就见豫贵妃正替丹阳公主开脸,昨儿她虽已和南梁太子行过礼拜过奉先殿了,却一直都穿的是礼服,场面也一直以庄重为主,正经算来,今日才是她出降的日子,自然今日也该穿吉服戴凤冠,把新嫁娘该经历的都经历一遍。
至于替她开脸梳头之事,本该由皇后来,方显郑重的,可惜如今大周没有皇后了,便只能由位份最高,也代掌凤印的豫贵妃来了,倒也不算辱没了丹阳公主。
瞧得施清如由宫人引着进了殿内,丹阳公主先就笑道:“我才还跟贵妃娘娘说,清如你怎么还没来呢,莫不是不来了,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施清如笑着上前给豫贵妃和她行了礼,才道:“公主的大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
说着仔细打量了丹阳公主一番,又赞道:“公主今儿真漂亮!”
豫贵妃笑道:“可不是吗,本宫才还与大家伙儿说咱们公主这么漂亮,真是便宜南梁的太子殿下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了细线继续替丹阳公主绞脸上的汗毛,施清如是开过脸的,知道有些疼,关键她那日便是疼也是高兴的、喜悦的,今日丹阳公主却未必……因小声问道:“公主,疼吗?马上就好了,是吧娘娘?”
丹阳公主笑道:“我虽然打小儿金尊玉贵,什么苦都没吃过,这点痛还是能忍的。娘娘您别被清如影响了,只管放开手忙您的,忙完了好用早膳去,您一早就过来为我操心忙碌,到现在连早膳都没用上,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豫贵妃忙笑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自家人,又是公主的大喜事,我就算再忙再累,心里也是甜的,何况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话虽如此,手上却是加快了速度,知道丹阳公主必定是有体己话儿要与施清如说。
很快豫贵妃便给丹阳公主开完脸,笑盈盈的带着一众宫人出去了,丹阳公主这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道:“还真有点疼……”
施清如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一丝轻颤,知道她捂脸多半不是因为疼,而是……怕自己忍不住眼泪。
心里不由一酸,无声坐到她身边的锦杌上,握住了她的手。
丹阳公主立时反握住了她的手,哽声道:“清如,我忽然不想去和这个亲,不想离开了,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我在乎的所有人,舍不得这个皇宫,舍不得京城……可我知道,我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施清如让她说得眼泪也是潸然而下,片刻才强自稳住了,道:“公主别伤心,又不是去了就不能回来了,要不了几年,肯定就能回来了。”
丹阳公主好半晌才摇着头,句不成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母亲却连打发人过来问一声都不曾,更别提亲自过来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狠心的母亲,我、我……我真是宁愿她从来没有疼爱过我,从来都跟今日一样狠心,那我心里还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