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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听施清如提到祝氏的忌日,想到去年十一月时,她便曾去过潭拓寺为祝氏做法事,只那时候他和她还不是如今这样的关系,不然他去年就该陪她去了。
因说道:“这是应该的,那我届时陪你去。等将来……我再陪你回桃溪,亲自到几位老人家坟前磕头上香,让他们瞧一瞧你如果过得很好,且有我了,以后还会更好。他们看见我这么举世无双的女婿、孙女婿,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吧?”
施清如本来还有几分伤感的,听得他的后半句话,也伤感不起来了,“督主,您这样自卖自夸,真的好吗?再说了,他们都去世那么多年了,要是还能高兴得让你看见合不拢嘴,你确定你不会吓得跳起来?”
韩征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摸着鼻子道:“好吧,那还是别了,不过我敢肯定,见到我这般好的女婿、孙女婿,他们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施清如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今儿才知道,督主原来姓王,名婆,专擅自卖自夸呢?”
但心里想着将来有机会带了他回桃溪去时,不但不在了的亲人们泉下有知会大感安慰,袁妈妈也一定会很高兴,却极是熨帖。
想了想,问起韩征他母亲的忌日来,“……怎么从来没听督主说过?当初又是葬在哪里的?下个月我也给她老人家做一场法事,点一盏长明灯吧?”
韩征片刻才低道:“我母亲是八月去的,去之前让我在她去后,一把火将她烧了,再洒到河里,随风而去,随水而去;还让我不要给她立坟立冢,不要给她过忌日,她不喜欢那些虚的,她只要活在我的心里就够了……其实我知道,她那时候是怕会露了我们的行藏,为我招来杀身之祸,才那样说的。但我既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所以这些年,我从未给她过过忌日,只让她一直活在我心里就够了。”
他那时候也怕母亲的遗体灵柩会落到‘坏人’,亦即先太子妃的人手里,不然就是让‘坏人’发现了她的坟茔对她不敬,只得忍痛在两个老仆的帮助下,给母亲扎了一张竹筏,再在上面堆满鲜花,待点燃了火后,任她随风而去了。
施清如握住了韩征的手,“伯母她真的、真的很爱督主,不然,谁又不想落叶归根呢?以后,她不止会永远活在督主心里,也会永远活在我心里,督主这么好看,她一定也很好看,还很温柔,就跟我娘一样吧?”
若是换了平时,韩征肯定会就着她最后的话,逗她一番,眼下却实在没那个心情。
便只点头低声道:“她的确很好看,很温柔,还什么都懂,可惜我那时候太小,太弱了,连让她落叶归根都做不到。她是山西人氏,好酸辣吃口儿,可惜为了我,一直到死,都没再踏进过山西境内半步……家里父母也都当她早不在了,本就一直记挂着她,后来也因思念成疾,都、都跟着去了,只剩下了一个舅舅,也只好等将来……”
施清如这回是两只手都覆到了他的手背上,“一定会有将来的,且将来肯定已经不远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多嘴的,不然也不会勾起督主的伤心事了。
韩征却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想着好久都没与你好生说过话儿了,特意接你过来说话儿,主要还是问你生辰打算的,结果却一扯扯到了这么远。我让小杜子先送你回去吧?我得开始做事了,不然届时可未必就有空陪你一整日了。”
施清如知道他忙,点头应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督主也别累坏了自己,届时不能出城了,就在家里过,其实也是一样的。”
韩征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答应了你的事,我也一定会做到,小杜子——”
叫了小杜子进来,吩咐他好生送了施清如回去后,才又传了其他人进来,沉声吩咐:“传宗人府和内务府的人来。”
隆庆帝昨儿看似对所有宗室都一视同仁,可心里却明白,就算他真要过继,五服以外的宗室子弟依然是不现实的,嫡枝都不现实了,更遑论庶枝?
所以今日让韩征传他旨意,着宗室十四岁以下的子弟都进宫念书,针对的说穿了只是五服以内的子弟,充其量再加几家得脸的七服以内的子弟罢了。
但就算如此,韩征刚在他一面吩咐时,一边已在心里过了一下,至少此番也有二十来个宗室子弟进宫念书。
那从念书的场地到授课的老师,再到每人在宫里的吃喝拉撒,还有每日进出宫的时间令牌等……都得事先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才是。
可以预见,符合条件的宗室之家接到这道旨意,都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只怕都会觉得自家又多了一重机会。
不过宇文皓宇文澜两个之前那般笃定非此即彼的人,心情却势必会更糟糕,连好容易才求来的观政只怕都会观不下去了吧?
哦,对了,还有福宁长公主,一定也会很焦灼,指不定亦会在狗急跳墙之下,使出什么昏招来吧?
总之,他只要等着见招拆招就够了。
如此过了几日,韩征把宗室子弟们进宫念书的场所定在了乾元殿后面的弘文馆,离隆庆帝的寝殿不远不近刚刚好。
还给配了四位翰林院的翰林给众宗室子弟当老师,下午则设了骑射课,其他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可谓万事俱备,只欠宗室子弟们择日进宫,正式开课了。
施清如十五岁的生辰,也终于到了。
韩征既早答应过她,生辰当日要陪她一起过,自然到了日子,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下。
于是是日一早,吃过寿面后,几辆马车便鱼贯出了城,直奔小汤山而去了。
一时到了目的地,常太医见地方果如施清如说的那般,既清幽又雅致,心下已是十分喜欢,嘴上却还要道:“也不过如此嘛,我说我不来,你们偏要我来,差点儿没把我一把老骨头都给颠散了。”
施清如倒是一如既往笑眯眯哄着他:“师父不来得多扫兴啊,我还等着待会儿师父给我插簪呢。我们先进去吧,等进去后师父就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好,我为什么会赞不绝口了。”
韩征却是似笑非笑晲了他一眼,先随便指了个借口,将施清如支走后,才低声与常太医道:“老头儿,你既这么嫌弃我这儿,不如我即刻安排人送你回去,如了你所愿?就怕你舍不得回去,还偏要口是心非。”
常太医没好气,“把我送走了,你才好跟我小徒弟过二人世界,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拱了我家好容易才长成的小白菜儿?你想得倒是挺美,我偏不如你所愿,偏要留下呢,哼!”
说完便大步进了庄子的门。
韩征这才笑起来,这老头儿,怎么如今这般喜欢人哄着他了?清如一片孺慕之心,愿意哄着他,他才不愿意,没的白惯坏了他,清如就算要哄,也该只哄他一个人才是!
韩征带着施清如和常太医庄子里各处逛了一回,也就到午膳时间了。
午膳不用说很丰盛,除了爷儿三个,施清如还叫小杜子和桃子都坐下,大家一道其乐融融的用了膳。
随后各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上次施清如过来时那个服侍的妇人却带着人进了她的房间,待笑着服侍她沐浴更衣完毕后,又带着她回了方才用膳的厅堂。
就见韩征与常太医都已换过一身极庄重的衣裳了,见她进来,他亲自上前,牵起她的手,将她牵到了厅堂当中跪坐下。
然后常太医便上前,动作虽笨拙,却轻柔的给她梳起头发来,待象征性的为她梳过几下后,又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施清如的眼圈发起热,鼻子也发起酸来。
她没想到师父和督主真为她准备了及笄仪式,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为她见证,为她祝福,可她的心此刻却被填得满满的,只觉纵使高朋满堂,也定及不上此刻的半分隆重与温馨。
她轻吸了一下鼻子,就见一人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不是别个,竟是采桑。
施清如忙看向了韩征,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会请了采桑来为她当司者,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肯定会怀疑采桑与她、尤其是与督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采桑以后在仁寿殿还要如何立足?
却见韩征只是含笑冲她微微摇头,让她只管安心。
施清如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看着采桑含笑上前,屈膝跪在了她旁边。
常太医便拿起她手捧着的托盘里的一支韩征给准备的上好羊脂玉簪子,轻轻插到了施清如的头上,再开口时,已是声音微哽,“又大一岁了,师父可真为你高兴,更为自己高兴,这辈子能有你这么好一个徒弟。”
施清如声音也禁不住有些哽咽了,“我能有师父这么好的师父,亦师亦父亦母,才真是我的福气。”而且这份福气不是只有这辈子,而是从上辈子就开始了。
说完,她又看向了韩征,当然,她能遇上督主,能与督主相知相爱,就更是福气了,只不过这话不用说出来,她相信督主心里也一定会明白的。
简单却隆重的及笄礼后,施清如再次回了房间去更衣梳妆,韩征特意叫了采桑跟着桃子,一道随她回屋去服侍。
施清如这才知道,打今儿起,采桑便是她的人了,“督主说了,打今儿起,我就跟着县主,县主便是我唯一的主子了。”
不由又惊又喜,“那太后知道你去哪里了吗?她知道你以后跟着我了吗?”
自那日采桑把她自太后的小佛堂及时带出去后,她便一直在为采桑担心,既担心太后知道了采桑一心想要报答她后,会容不下采桑;又担心那幕后主使埋在仁寿殿的钉子知道了是采桑坏了他们的事后,会不放过采桑。
总算如今她可以安心了。
采桑笑道:“都是督主安排的,我实在不知,但能服侍县主,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多愿意,以后一定会竭尽所能服侍县主,至死不移的。”
施清如笑着点点头:“那以后你便好好儿跟着我吧,只是跟着我,肯定吃穿用度都及不上你在仁寿殿时,平日接触的人和事肯定也及不上你在仁寿殿时,会不会太委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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