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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元月砂既然是有了这个头衔,这么些个京城贵女,也是不好明着讽刺,撞着一个不敬之罪。然而饶是如此,这些深宅大院长大的姑娘,打小就会那一桩事情,就是跟人言语绕圈子,指桑骂槐,暗中嘲讽。
如今她们一句句的捧着元月砂,实则这字字句句,却都是讽刺之意。
只说周世澜不过是有意跟元月砂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罢了,至多是纳妾,还未必想要招惹元月砂这等麻烦。
无论如何,元月砂这样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是招惹了周世澜,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大约这以后必定也是不会有好人家的公子喜欢她了。
当然,她们年纪虽幼,可是一个个的却都是人精,什么话儿可以说,什么话儿不可以,一个个的都是心知肚明。
如今京城谣言传得最多的是贞敏公主,而她们的心里面也是非常好奇。可是谁也不会没这样子的眼力劲儿,在这个时候挑破这桩事情,询问贞敏公主种种真相,只怕不是惹祸上身吧。这桩事情,原本也是十分复杂,甚至事涉宫廷隐秘。那日张淑妃生辰,虽然去的女眷不算很多,一大半又是成婚的妇人,可这些女人自然也是瞧出了有几分不对。更不必提如今,贞敏公主还涉及到了睿王府与北静侯的意气之争之中。这东海之事,便是朝廷也是颇为为难,并且因此如履薄冰。今日来赴宴之前,她们也是被叮嘱过了,不可沾染此事。
故而如今,贞敏公主人虽然在这儿,可是她们一个个的,却也是盯着元月砂说话儿,仿佛眼睛里面,竟然好似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贞敏公主身躯绷紧,原本担心别人问及自己,实在不知晓如何回答。然而如今,竟没有人肯多问自己一句,这非但没有让贞敏公主松一口气,反而是让贞敏公主内心之中涌起了几许的冰凉寒意了。
然而元月砂却竟似听不出这些个言外之意了,她唇角却也是浮起了浅浅的笑容,那种种的攻击,却也好似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之上,竟似无甚力道。
元月砂仿若也是隐隐有了些个羞涩之色,只口中说道:“你们这样子问我话儿,我一个女儿家,哪里好意思说出口,不许欺负我了。”
苏颖淡淡的,反而苏樱有些气恼。
宣平侯周世澜声名狼藉,风流得紧,除了地位高了一些,实在也不是什么良配。饶是如此,只怕这昭华县主已经瞧中了周世澜了,一心一意的,想要攀周家的高枝儿。
毕竟周皇后如今后宫受宠,又没有子嗣,故而对周世澜是寄予厚望,更是一心一意的扶持着。周世澜固然私德有亏,前途却也是不错。
苏樱内心之中充满了不屑,可惜周世澜是个轻浮浪子,真正矜持的女儿家,也是不会跟周世澜胡混的。只有元月砂这样子的野姑娘,也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为了达到目的,自然也是可以不择手段。想来,也是肯放下姑娘家的矜持和尊贵,去取悦周世澜,只盼望周世澜能够娶了她。
想到了这儿,苏樱内心更是禁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
三姐姐说得对,这女人是断断不可举止轻佻,失去了自己的尊贵矜持。这男人固然是享受女子的轻浮,可是心里面也是瞧不起。这男人想要娶回家的,终究是沉稳尊重,知晓爱惜自己,不会胡乱坏了女子礼数的人。好似元月砂这样子的手段,至多是让周世澜对她有些旖旎之想。这样子的情场浪子,见惯了好似元月砂这样子的女人,又怎么会真正将元月砂如何的放在心上呢。
苏樱的心里面,已然是将元月砂狠狠的作践在了地上,作践成了泥土了一般。
然而苏樱并不觉得如何解气,因为元月砂就是这样子的淡然,并没有因为别人的讽刺,闹的好似有什么尴尬的地方。那些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元月砂仿佛当真听不出其中隐喻之意,仍然当自己是那等清清白白好姑娘。
这脸皮,倒也是极厚了。
不过元月砂到底是个县主,那些嘲笑元月砂的女郎,也是不敢挑明。纵然是挑明问清楚了,只恐怕也是不敢嘲讽元月砂。
苏樱只觉得元月砂无耻,脸皮也厚,不守礼数,居然还是这样子的坦然。
她就有些不好忍,故而也是故作娇嗔:“好姐姐,你跟我说,宣平侯到底有没有拉你的手。若是他当真如此,我便也为你出气。”
这一派天真无邪之下,却是咄咄逼人。
苏樱也是想得很明白,若是元月砂跟自己计较,那可就是元月砂小气了。这区区的事,开开玩笑,女孩子间说话,元月砂也是不能小题大做不是。
而一旁的苏颖仍然是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仿佛视若无睹,笑容也是越发温婉。
贞敏公主瞧在了眼里,忽而开口:“那日我也在,不过是些个不尽不实的谣言,可当不得真。”
贞敏公主这么说了,在场女眷也是不好说什么了。
虽然传闻之中,贞敏公主被夫君虐待,又失去了宣德帝的宠爱。然而饶是如此,贞敏公主却必定是公主之躯,身份在那儿。
更何况贞敏公主如今处境十分微妙,谁也是不肯触这个霉头,去顶撞这位美丽的公主。
元月砂倒是瞧了贞敏公主一眼,而一旁苏颖蓦然眼光闪了闪。
苏颖心里冷笑,元月砂不过是靠着贞敏公主做筏子,来搭上长留王罢了。
倒是胆子大,心眼儿也狠,也不怕惹祸上身。
不过这等南府郡来的村俗,虽有几分心机,却自是爱剑走偏锋,急于求成,不肯稳扎稳打。
元月砂想要爬得高了些,自然是用尽手腕,居然连贞敏公主也敢招惹。
也不怕惹得一身骚。
然而饶是如此,苏颖心里面对元月砂的那缕警惕之意却更浓了。她讨厌元月砂,从前讨厌,如今也是更讨厌了,讨厌她身上那股子不管不顾蛮子般的狠劲儿,讨厌她如饿狼一般的凶狠狡诈。也许身为女人,有时候总是会有一些特别的感觉的。苏颖就是觉得,元月砂终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真正敌人,会跟她作对,不死不休。
想到了这儿,苏颖甚至忍不住眼皮微微一跳,也是不自禁间内心之中有了些个莫名之感。
旋即,苏颖却也是压下了心里面的几许异样。
她承认自己从前是轻视了元月砂,没有正视这个女人的凶狠可怕之处。可是饶是如此,苏颖却也是并不觉得,元月砂能够赢自己。而且,自己更不必为了这个女人而心浮气躁。
更不必提,事到如今,苏颖还能用一些小手段,给元月砂添堵。
这聪明的人,自然会使唤别的人,而不必自己亲自作践人。
苏颖却也是不觉对苏樱微微一笑,笑容之中蕴含了淡淡的责备味道:“樱儿,今日你说话,实实在在,是有些逾越了。当日之事,贞敏公主与司徒夫人均是在场,既然公主说原本没这种事情,那便是没有了。”
苏樱原本被贞敏公主的话儿给堵住了,闻言却也是顿时不由得眼神一亮。
不错,除了贞敏公主,不是还是有李惠雪?
苏樱小时候其实应当见过李惠雪,不过那时候年纪还小,日子久了,也是不没什么印象了。
如今苏樱眼见石煊一口一个雪姐姐,她也是忍不住这样子叫:“雪姐姐,好久不见了,你可还记得樱儿。”
苏樱巧笑倩兮,这样子亲亲热热的到了李惠雪跟前,挽住了李惠雪的手臂。
李惠雪倒是微微一愕,所谓女大十八变,李惠雪也是不太认得苏樱了。
苏樱通了姓名,故作热络,将李惠雪给拉扯过来:“雪姐姐,方才咱们在审昭华县主,她不老实,不肯实实在在的招人,宣平侯摸过她那纤纤素手没有。这贞敏公主虽然是说没有,可瞧来她跟县主关系要好,只恐是她寻思,我们可不相信。雪姐姐,你说宣平侯,对昭华县主这般小美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颖心里笑了笑,苏樱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看着还是很聪明的。
如今贞敏公主身上沾染了若干的麻烦事儿,是最不好招惹的人。可是如今,苏樱一张口,顿时也将元月砂变成和贞敏公主极交好的关系了。她这个样儿,也是生怕不能将贞敏公主的麻烦祸害到元月砂身上。
李惠雪听着苏颖这样子问,却也是不觉脸蛋红了红,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那日的场景,却也是一下子都浮起在了李惠雪的脑海之中了。
自己和周世澜许久未见,周世澜却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他早就被元月砂给迷住了,眼睛里面也只有元月砂,对元月砂亲亲热热的,关爱极了。
他死死的捏住了元月砂的手掌,却没有对自己说那么一句半句体贴的言语。
明明自己遭受了掌掴之辱,可是周世澜却也是不闻不问,只是对元月砂缠缠绵绵。
李惠雪有些叹息,怎么元月砂这个时候知晓羞耻了?之前元月砂却不知道礼数,当众和周世澜纠缠,脸都不要了。
可是自己这样子说出来,岂不是枉做小人,还会招惹元月砂记恨。
这昭华县主,一心一意攀附周世澜,故而唆使贞敏公主打了自己,招惹了掌掴之辱。她并行轻浮,周世澜只是玩一玩儿,也是不会当真。可是要是以后昭华县主有什么不顺,只恐怕都会怪在自己的身上。这元月砂既然是心狠手辣,却自然也会报复自己。
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平白招惹了这样子事情。
李惠雪一时垂下头,没有说话儿,脸颊却也是平白染上了红晕,流转了迟疑之态。
然而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一样。毕竟若是元月砂和周世澜并无暧昧举动,那么李惠雪一口否认也就是了,又何至于如此情态。
苏樱更是含笑:“果然公主为昭华县主遮羞呢,想不到昭华县主这桩公案,到底也还是审出来了。”
那言语之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苏颖忍不住想,四妹妹大约也是忘记了,她如今这些言语有些过了。可如今苏樱一时糊涂,居然忘记了元月砂是县主。
就算元月砂举止轻佻,也是轮不到苏樱这样子来审一审。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举止失态的是苏樱,却并不是她这个姐姐。更何况,苏樱年纪小,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都能够说一句,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就算是错了,也不过是言语有失,也不算大错。
李惠雪面颊涨得通红,她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可惜自己素来直肠子,面颊上掩不住心思,所以被瞧出来了。也是不知晓,这位昭华县主被人笑了,会不会记恨自己。哎,其实这件事情,怎么能怪得住自己呢,既然元月砂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那么别人笑笑她,也是她自己举止不端,有失检点,总不能这样子的迁怒在别人的身上吧。
李惠雪心里面苦笑,就怕元月砂是不讲理的,不依不饶。
这般想着,李惠雪却也是忽而被一片湖水色般淡蓝色衣衫透入了眼帘,她微微抬头,忽而叫道:“阿澜,你,你也来了。”
那些女郎齐刷刷的抬起头,果然是看见了周世澜。
周世澜一身淡蓝色的衣衫,蜜色的肌肤,凤眉长眼,眼珠子轻轻眯起时候,却也是不自禁的泛起涟涟艳色的光华。
而她们嗓音忽而一下子消失了,好似被捏住了脖子一般,竟然是好似说不出话儿来了。
就在刚才,她们虽然可以借着玩笑的名声,对着元月砂“审一审”,可是这样子的言语,却也是万万不能在周世澜面前说。
这就叫做男女有别,倘若借着玩笑话所谓审周世澜的私情,只恐怕会将她们这些未婚姑娘的名声都坏掉。周世澜名声一向都不好,怎可跟周世澜明着调笑呢。
反而之前不说话的苏颖,落落大方,跟周世澜见过礼,一派风光霁月。
周世澜对着苏颖有些漫不经心,又刻意避开了李惠雪,却忍不住望向了元月砂。
那一日元月砂忍着断骨之疼,手心满是汗水,脸颊一派淡漠的样儿,确确实实,却也是让周世澜可谓是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这虽然不足以让周世澜忘记从前,却也是让周世澜产生了一缕对元月砂的兴趣。
然而周世澜虽然是故意忽略了李惠雪,李惠雪却也是不肯就这样子被忽略的,她轻轻的抬起头,忍不住对周世澜说道:“阿澜,如今她们都在议论你的轻佻之举,说到了你和昭华县主。你举止轻佻,可是为什么却不顾忌别的女孩子的名声呢,更不要随意撩拨昭华县主的心意。你若不喜欢昭华县主,对昭华县主没什么别的心意,何不如今就说得清清楚楚,免得让昭华县主让别人给议论。”
她这样子的言语,这般口气,真的是跟很多年前是一样的,带着大大的道理,仿佛是为人说着想,可谓是费尽心思。
李惠雪也是真有些不喜欢周世澜这样儿,也不是真喜欢,也就是撩一撩,随意闹一闹,也不是真看上人家了。至多,就是没皮没脸有了个露水姻缘。这还不是害苦了人家姑娘,她是爱惜元月砂,才让周世澜如今说明白。
周世澜必定不肯说愿意娶元月砂,这样子也好让元月砂死心,免得元月砂以为周世澜真的喜欢她,总是有些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有了想法,就跟自己这个无辜的女孩子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