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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眉问。
风影摇头,“若是王爷能听民女所言将修为舍去,民女愿冒险一试。”
萧子卿眸色沉沉,抬眸望她,片刻恍惚,眸中暗沉尽消,平静道,“如此说来,即使将修为舍去,本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拖着病弱的身子多活几载而已。”
风影怔怔望着他,似是被他的悲戚感染,她的眸中竟浮出淡淡水光。
两两相望,有悲伤的在蔓延。
‘嗯哼’唐丞相掩饰低咳,清了清嗓子,“王爷请听臣一言,您的身子要紧,至于武功修为可及时舍去,这也是陛下之意。”
“不必说了,你们走吧。”萧子卿忽然抬手制止,不愿再听。
“王爷……”唐丞相不愿放弃,正欲再劝,却见萧子卿已一把推开龙巡,挣扎起身踉跄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龙巡赶忙跟上。
唐丞相无奈叹气,双手负于身后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唉,这可如何是好?王爷这性子怕是无人能劝的。”
风影跟在他身侧劝道,“义父莫急,王爷只是一时没想通,日子久了自然会想明白的,陛下那边就由女儿去说便是,会有法子的。”
看着两人出了王府大门,隐在暗处的龙巡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王爷,唐丞相将此事禀报陛下后,您岂不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自打回到这里,我就没过过一日安生日子。”萧子卿背对着站在龙巡身前,语气莫辩,却不再是以‘本王’自称。
龙巡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月色下,主仆二人静立许久。
半晌后,萧子卿问,“孤凡可回府了?”
“孤凡领罚后不敢怠慢,从刑室出来后便匆匆出府了,现在该是在书房候着了。”龙巡如实回答。
萧子卿缓缓回身,气定神闲道,“你觉着孤凡受罚是无妄之灾是吗?”
“属下不敢。”龙巡心下一颤,躬身垂首,心道就王爷您这气场,就算是想说实话也不敢呐,先前您震怒的样子可是吓得众人心肝胆颤。
萧子卿冷然道,“你还知不敢,你若不是有她护着定会比孤凡还惨,她护着你我便没法子惩戒你,但仅此一回,若是还敢再犯,你知晓后果的。”
龙巡自然明白王爷口中的‘她’指的是王爷心尖上的王妃,若不是有王妃庇护,此刻他就该如孤凡一样屁股开花了,且不说会痛,就说这惩罚的方式过于羞耻,想到孤凡出府时那怪异的走姿,他便为自己庆幸。
“属下知罪,往后定不会再与孤凡狼狈为奸,必会时刻跟随于王妃身边。”龙巡垂首抹着额角的冷汗认罪。
萧子卿不再多言,移步朝书房而去。
龙巡亦步亦趋跟着,小声嘀咕,“王爷您今夜恐怕要独卧空房了,怎地跟个没事人一样呢,公务还能比王妃重要不成。”
萧子卿顿住,折身,沉声问,“此话何意?”
龙巡及时收住脚才未撞上忽然转身的他,立即后退一步,忙不迭摇头,“属下是说此刻王妃身边需要有人守着,孤凡在书房等着您,属下便告退了。”
“去吧。”萧子卿没理会他,只摆了摆手,随即回身继续往书房而去。
龙巡深深舒了口气,瞧着走上游廊的颀长身影,摇头暗叹,果然啊,正如世子所言,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过于木讷。
打铁要趁热都不懂,惹恼了王妃好不容易哄开了,却又一心扑在公务上,据经验猜测,今夜王爷十有*是要孤枕难眠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萧子卿带着愉悦回到凌霄苑,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是彻底愉悦不起来了,龙巡的话不自觉浮上心头,他愣在房门口,踏进屋的一只脚收回,快速转身便往秋风苑而去。
凌霄阁内黑灯瞎火根本没人,他推开门便知晓了,一丝气息也无。
匆匆来到秋风苑,却发现已房门已关,明显是不让他进的,揉着眉心在原地打转,叫门是行不通的,吵醒了熟睡之人比进不了房更严重。
正当束手无策,暗自懊恼时,瞥眼见苑外龙巡贼眉鼠眼躲在孤凡身后,一记刀眼射过去。
虽是夜里看不出真切,凭着敏锐的感觉,龙巡顿觉浓浓的杀意扑面而来,瞧见孤凡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只得蹑手蹑脚往前,头皮发麻等着受罚。
“可有法子将房门打开?”
诶?龙巡猛然抬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降临,反而是算得上和颜悦色的询问。
“有还是没有?”萧子卿面色不太好看。
龙巡四下环视一番,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开门的可能性不大,方才属下让桃夭为王爷留了窗。”
不远处的孤凡在月色下抽了抽嘴角,这个龙巡还真敢说。
萧子卿极速转身往龙巡所指方向的那扇窗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身撵人,“今夜不用你们守夜可以下去歇着了,龙巡有功当赏,回屋先替孤凡上药。”
龙巡暗自窃喜,孤凡快要惊掉下巴,这是被主子的博爱给关怀了么?怎一个激动能形容此刻的心绪呢。
瞧着主子轻车熟路,不发出一丝声响消失在床前,两人不约而同摇头叹息。
王爷夫纲不振,前景堪忧啊。
翌日一早,云月华自梦中醒来,迷离睁眼瞧见身尚在熟睡之人有一瞬的恍惚,搭在腰间的手臂所施的压力让她知晓这是真的。
昨夜她特意叮嘱桃夭将门栓插好的,回到秋风苑,桃夭都是歇着外间的,不可能是桃夭给他开的门,那他是如何进来的。
帐幔在晃动,她恍然看向半开的窗户。
带着复杂的心绪细细打量着枕畔安然放松入眠的男子,墨发披散却不凌乱,不同于别人的长发,那次大火将他的头发也损毁了好一段,未束发时,他的头发只垂到后肩处。
此时的他应是好梦,撤去遮掩的俊颜隐隐带笑,薄唇弯弯,喜上眉梢。
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如梦初醒才知他是假寐。
“好看吗?”装不下去的人睁开眼,慵懒笑问。
云月华无语撇嘴,翻转身平躺,闭目养神。
即使遭受冷遇,长平王依旧不减热情,侧躺着身子,一手枕头目光盯着她看,“新婚燕尔便失宠,我可算是史上最悲催的男子了,进房还得飞檐走壁,此事恐怕很快就在帝都传开了,家有悍妻的长平王彻底沦为笑柄,这可如何是好?”
云月华不堪其扰,抬眼瞥他,“王爷可别将罪过都推给我,难道有人拿刀架着您来翻窗撬门么?偌大的王府,随便挑间屋子就寝就是,若是觉着枕畔孤寂,夜夜温香软玉在怀也未尝不可。”
嘴角的笑意凝住,双眼审视她许久,又凑近了些,温言道,“昨日之事算是揭过了,别恼了,都是我不对,求夫人宽宏原谅。”
见她依旧不理睬,他便使出杀手锏,倾身半压在她身上,极为诚心地致歉,“是我小肚鸡肠,往后我改,你别恼了,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跟谁学的?”云月华如看怪物一般看他,实在是煽情的话从他口中蹦出来过于诡异,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子卿尴尬一笑,作势便要去吻她,没能得偿所愿,半途被她给抬手抵住了。
“少来这一套,速速如实招来。”她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无奈之下,长平王只得出卖大舅子来自保了。
“哦,前些日子默寒传授了些许经验,但我保证绝不是照搬他的,我这是情之所至,由衷而发。”他讨好地将脸凑近,等着夸赞。
眼前放大的俊颜,再配上讨好的神情,云月华终是撑不住笑了,将他的脸推开,没好气轻哼,“重死了,你给我起开,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我哥哪来的经验传授你,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嫁祸给他。”
“你冤枉我。”他反驳,眼中尽是哀怨。
被他的童心未泯给打败了,云月华无语扶额,这是何方妖孽她不认识。
“可是头又痛了?”萧子卿见状赶忙侧开身,生怕不注意压到她,又急着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对上他紧张的眼,云月华忽觉心中酸涩,不觉间眼眶也湿润了,在他未开口前便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怎么了?”她头上热度还好,萧子卿稍稍安心,见她泪眼朦胧,疼惜地抱紧她。
“阿言,对不起。”她哑声致歉,在他怀中吸了吸鼻子,更加用力抱紧他。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终是欠了他,一句歉意如何能弥补已造成和未造成的伤害,但诸多事身不由己。
“瞧你态度如此诚恳,我便大人大量原谅你了。”他不擅长宽慰,本想让她展颜的笑言从他口中出来显得生硬别扭。
云月华却笑了。
见她又哭又笑,他叹息垂首,轻柔拭去她面上的泪珠,“莫哭了,先前之事不怪你,是我做错了,不该只为一己私心不顾虑你的感受,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每回起了争执,先服软低头的总是他,这是他对她的包容与宠溺,她心里都清楚,他的好同样是她割舍不下的。
就着在他怀里蹭了蹭,蹭去面上的泪渍,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让他忍俊不禁,满腔柔情化作一汪春水,静静拥着她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昨夜唐丞相可是让风影仔细替你诊脉了?”她窝在他怀里懒得动,心中思量着昨夜的事。
萧子卿听她提起风影,下意识去看她的神情,奈何她如温驯的小猫般缩着头,目光所及只能瞧见她的柔顺的乌发与轻颤的长睫。
“嗯,你所料不差,他们确是为此事而来。”他如实作答。
心中所想得到证实,云月华并未觉得轻松,反而心里沉甸甸的。
事先预想过或许会是大长公主先沉不住气会派人来关切一番,但这几个月,大长公主从未在她面前露过面,甚至是孟蝶裳也甚少出现,而宫宴上出现的且有着一张特殊面容的风影竟是唐丞相的义女,如此凑巧之事令人费解。
“如此看来,这位和善的丞相似乎也不是表里如一,日后你要提防着,会咬人的狗不叫,咬起人来才更具杀伤力。”许多事尚不明朗,但凭唐丞相忽然冒出个透着不寻常的义女这事来看,是来者不善。
为何不是在陆悠然消失时出现,而是选在了定国侯府与长平王府结亲后才出现,或许这便是背后之人的高明之处,先前萧子卿生死一线,若是赌注未押好,即使风影出现也无济于事,但萧子卿完好出现在人前时便不一样了。
顶着一张与陆悠然一模一样的面容在萧子卿面前晃悠,怎会不搅起波澜来?长平王夫妻不睦,而定国侯又是出了名的宠溺女儿,那定国侯府势必要与长平王府翻脸,家事变成了大事,最后谁最得意?
还是说风影出现的最终目的本就是奔着萧子卿而来。
转念一想,云月华忽觉得不寒而栗。
“先前我为陛下看过,他早年中的慢性毒,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子嗣上已无可能,那小皇子……”抬眸瞧见萧子卿震惊的神情,云月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来他并不知此事。
“想来陛下是瞒着你的。”斟酌许久,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吐出这么干瘪的一句来。
萧子卿松开她,翻坐起身。
因他是背对着,云月华瞧不见他的神情,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话头,她索性闭口不言等着他理了头绪再说。
“开始时他只是逼迫我离开陆家离开你,未曾透露过一丝早已中毒之事,你我成亲后他才与我说自己命不久矣,却未提及子嗣之事,如你所说……小皇子或是他与皇嫂为掩人耳目抱进宫的。”
云月华心绪翻涌,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小皇子虽年幼,容貌却有五六分与皇后相像,且听闻皇后是前太傅独女,近亲骨血相像的可能排除,那便只能说明小皇子是皇后亲生。
“子嗣之事也并非是全无可能,或许有意外也不定,况且陛下对皇后母子爱重不像作假,后宫中有两妃两嫔,薛妃、珍妃是陛下还是太子时纳的侧妃,多年情意也是有的,陛下对她们也有几分情意,但观之后来新晋的云嫔与锦嫔则不同了,年轻貌美却备受冷落。”
她话落下,萧子卿却被逗乐了,她这绕了一圈却无半点儿说服力,不过他已了解她的心意。
幽幽叹了口气,他又再次躺下,将她揽进怀中,“这些事让皇兄皇嫂自己烦恼忧思去,我也懒得理会,只要皇兄在位一日,天下就乱不了,况且四哥也不会坐视不理。”
云月华也不拆穿,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也就装装样子。
没听到她再度出声,萧子卿侧头与她低语,“你为皇兄配的药还真管用,想必他也猜到我早已痊愈,放任唐丞相用风影来试探我也是他的将计就计。”
云月华睨他一眼,“哼,你们姓萧就没一个省油的灯,陛下是,逸王是,你也是,彼此试探也不觉累得慌,宫宴上我闹的那一出,明眼人都瞧得出陛下有心包庇,更何况是唐丞相那样的老奸巨猾,但也正因为他的迫不及待让我发现些蛛丝马迹,我得回候府一趟。”
“好,我陪你回去。”萧子卿猜到她想做什么,上辈人的恩怨是起因,是后面所发生的这一切的源头,他的岳父大人与丞相怕是积怨已久。
侯府与王府相隔不远,两人徒步而行,出了王府大门,还未走出十丈远便逮住贼头贼脑的唐少锋。
当唐少锋与随身小厮被龙巡狼狈地从角落里拎出来时,云月华不厚道地笑了,原因无他,就是混世魔王唐家大少爷自打洗心革面后总是以最滑稽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笑,唐大少爷顿时怒了,“云月华,你没良心,我若不是不放心你,怎会弄得如此狼狈,你还笑话我。”
怒气腾腾抬起的手在撞进面前面具后那双沉寂的褐眸时不自觉地缩回,只敢朝着云月华瞪眼。
云月华见好就收,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你为何不光明正大去王府?非要躲藏着,贼眉鼠眼的,任谁见了也会将你当贼抓的。”
“我也想光明正大,还不是因害怕么。”唐少锋说完怯怯地瞄了眼萧子卿,头一缩又赶忙撇开眼。
云月华不明所以,唐少锋惧怕云默寒是因被揍过,但萧子卿既没揍过他也未曾骂过他,甚至恐怕连话都未搭过一句,唐少锋的畏惧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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