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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仔细琢磨着阎的话,良久,叹气道“哎……罢了,就按你说的吧,我一生太轻信于人,他们狼子野心我是知道的,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们,殊不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阎拍了拍冯肩膀,笑道“老东西,人不服老不行的,别生气了”,转头对一勤务兵道“去,弄几个菜!把我的酒拿来!”
勤务兵道“司令,拿几瓶?”
阎眼睛一瞪,道“什么他妈几瓶!一瓶!”,勤务兵答应了下去。
冯摇头道“阎锡山,你他妈是我活这么大见过的最抠门儿的人”
阎道“放屁,那可是青花五十年陈酿的汾酒,我大老远带过来的,喝不喝,不喝拉倒……”
冯一把拉住阎,道“喝,喝,你这人,啥脾气嘛!”
阎道“也就是你,老蒋来了,他连这酒的面儿都见不上”
院里支起餐桌,阎冯在桌旁就坐,汉生汉民仍是站在院里不走,几个来来去去的勤务兵不由得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俩,汉生径直走向一个勤务兵,热情地抢过他手里的餐具,道“我来我来!我端!你休息!”他端着盘子过来,杵了汉民一把,道“愣着干嘛,快帮忙!”汉民懵乎乎应道“哦”,两人忙前忙后,帮着整杯弄盘。
几个小菜上齐,阎冯热乎乎喝了起来,汉生汉民混在两个勤务兵中间,一本正经地站着。
冯夹菜时,不小心掉了两颗花生米在桌上,阎指着花生米,道“掉了,掉了”
冯仰头喝干一盅,大大咧咧道“掉就掉嘛”
阎夹起两颗花生,放一颗到冯碗中,自己又吃了一颗,道“粒粒皆辛苦”
冯摇头道“太抠了,太抠了”,他有心戏弄一番阎,端酒杯时,故意不稳,洒了一点到桌上,只见阎立马一脸可惜,急道“啧!你呀你呀!”,惹得冯哈哈坏笑。
吃到一半,阎一转头,看到了汉生汉民,他以为汉生汉民还站着待命呢,便道“小伙子,这儿没事了”
汉生立正喊道“是!总司令!”,他仿佛听不懂阎的言外之意似的,仍是厚着脸皮站着。
阎一愣,心想,这俩兵怎么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他碰碰冯,道“哎,焕章兄,你的兵,站这儿老半天了”
冯转头,在汉生汉民身上扫了两眼,问道“小伙子,吃过了没有?”
汉生喊道“报告冯司令!吃过了!”
冯瞧他俩一脸风尘色,奇怪道“你们不是刚赶过来吗?什么时候吃的?”
汉生喊道“报告冯司令!早上吃的!”
冯笑了,他喜欢这种兵,道“来!坐下一起吃!”
汉生喊道“报告!阎司令和冯司令在,我们不敢造次!”
冯骂道“别他妈放花屁!过来坐!”
汉生汉民立正喊道“是!”,坐下了,圆桌不大,他俩一人挨着冯,一人挨着阎,手平放在膝盖上,没敢动筷子,阎见了,推过来两双筷子,一本正经又严肃,道“吃点可以,别像你们冯司令一样浪费就行,酒你俩不许喝!”
冯揶揄道“阎司令吃的不是花生米,是仙丹,吃不起的,喝的也不是酒,是圣水,喝不起的”,说完阎冯二人哈哈大笑,汉生汉民也憨头憨脑笑了。
汉生饿了半天了,他挺放得开,埋头吃起来,不过,他吃的时候,谨遵阎的“命令”,小心翼翼,不敢把饭菜掉到桌上,汉民不大放得开,小口小口拿捏着。
阎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间,汉民脸色刷白,犹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安地向四下张望。
三个人都注意到了汉民的异常举动,阎问道“这是怎么了?”
汉民低声道“阎司令,我总觉着有人在拿枪指着咱们”,阎冯二人同时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冯平静道“你看清楚了?可不要危言耸听”
阎也将信将疑道“大本营里壁垒森严,岂有此事!”
汉民对于枪口的恐惧,是有切肤体会的,但凡枪口对准自己,哪怕是枪口扫过自己的一刹那,他身上就跟着紧抽起来,潜意识中,会觉察到冷冷的死亡气息,这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对面屋顶的树荫中,那个黑洞洞的枪口。
汉民见屋门距此七步左右,焦急地压着声音,道“冯司令,阎司令,刺客在对面屋顶,屋门离这儿不远,我说跑,你们就马上跑回屋去!”
冯不动声色,道“好,跑就跑”
阎狐疑不决,心想“我声名在外,今日之事,假如闹了大笑话,作史之人不免在史书中给我记上一笔‘抱头鼠窜’,岂不遗臭万年了?”他不太情愿道“要是空穴来风,自惊自吓,一旦传出去,你我二人颜面何存呐!”
冯道“你那张老脸还用存呐?”他转头道“小伙子,我听你的,你只管喊,让阎司令待在这儿挨枪子儿吧”
汉民又望着阎,阎转念又想“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今,看实在点儿吧!生前身后的事,想也是缥缈,真是英雄,‘抱头鼠窜’又何妨,窜就窜……”,阎缓缓点了点头。
汉民端起酒瓶,作倒酒状,突然大喊一声“跑!”,阎冯二人立即从椅上窜出,几乎是同时间,院子东北角枪声响起,阎冯二人已在屋中,回头一看,汉民倒在桌旁,腹部中弹,血汩汩而出,浸红了半件上衣。汉生一个箭步,就朝院外东北角狂奔过去。
枪声惊动了警卫营,几百人呼呼啦啦跑到院子门口,阎吼道“给我捉活的!”,警卫营长立马带人向东北角包抄追捕,另留一个连在院中护卫。
冯骂道“傻站着干嘛!快去救桌子下面那个兵!”,二十几个警卫这才一哄而上,争相去搬运汉民,送到医院救治。
不一会儿,汉生和警卫营的人抬进一具尸首,营长前来复命“报告总司令!刺客已死,身上没有伤口,是服毒自杀”
阎平静道“去查!驻郑州的各路部队,有没有无故减员的!”
营长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报告道“报告司令,各部队没有减员”
冯怒道“这是哪儿!这是大本营!你们他妈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活生生的刺客也能混进来!营长营副别他妈干了!都他妈去伙房做饭去!”
营长和副官面红过耳,垂着头走出门外,卸下配枪。
阎满脸疑云,道“焕章兄,依你看,是谁派来的,又是来杀谁的?”
冯道“郑州不像你老家太原,山高水远,这里距前线很近,敌人容易渗透,自二次北伐之后,豫北一带已属我国民军辖地,两年来,从没发生过这种事,看着不像是冲我来的,再者,这一次,咱们拥你为中华民国陆海空总司令,我估计,是老蒋冲着你来的”
阎道“焕章兄,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