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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一句道:“小茶,我马上便去跟淑妃娘娘请示,把你调到宫里来跟我作伴。”
“呃……”卫茗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屋子,心知这是郭品瑶作为令侍独有的寝房,在为她如今的境遇开心的同时,也不由得担忧道:“品瑶,你也知道我的命格……恐怕淑妃娘娘不会接待我的。”
“我不管,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待在那个地方了。”郭品瑶拧眉,进宫六年,她眉间那股子特有傲气仍未消去。也是,郭家乃是前朝重臣的后人,三代书香门第,出了好几个官员。品瑶的父亲虽无官职,但也是个举人。在同期入宫的文宫女中,她的家世可算是一等一的好。
卫茗耸肩,好奇:“我待在那处也不是一两天了,怎忽然想起要接我出来?”
“上个月我刚升了令侍,淑妃娘娘很喜爱我。我想……大概是时候了吧。”郭品瑶见卫茗面露迟疑,又叉腰强硬道:“小茶,你别想着拖累我之类的事。作为文宫女,你该想的是如何把自己养得□□的,赚足嫁妆,日后出宫了人家问起你做什么的,你也可抬头挺胸骄傲跟人炫耀。”
卫茗揉揉鼻尖,挪眼小声道:“我可以自豪地跟人说:‘宫里的人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卫——小——茶!”对于不争气的朋友,郭品瑶气不打一处来,执起她脏兮兮的手心疼道:“你看看你这双手,入宫的时候青葱白玉,现在都跟什么样了?小茶,你的手是用来泡天下最好喝的茶的,你忘了么?入宫的时候,你说你要让宫里所有人都喝到你泡的茶,你忘了么?”
卫茗抿唇,有一刻沉默。
郭品瑶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曾经的梦想。
她出生于茶叶世家,懂茶爱茶,泡得一手好茶,正因如此才被授为文宫女,早早地便进了六尚任正八品掌饮,前途大好。
但也是这一手绝妙的茶技,害她差点送命。
如今的她,只想安安分分地缩在角落刷夜壶,没志向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平平凡凡才是福。
可惜,从她被郭品瑶拉出净房的一瞬间,她就注定堕落不了。
淑妃娘娘看她的眼神,除了审视,还多了几分别样的算计。
“娘娘,卫茗吃苦耐劳,心眼朴实,绝对能将您服侍得好。”将洗得白白嫩嫩的卫茗推到林淑妃跟前,郭品瑶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不错,模样很俏。”林淑妃夸完,脸随即一垮,“要是命好一点就好了。”
“娘娘……”郭品瑶见她变脸,连忙补救:“可以让卫茗在我这里做事,不劳您费心。”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人留下。
“也无不可……”林淑妃沉吟,忽然脸一灿,“暂时留下吧。”
哪知,舒服日子没过两天,天雷滚滚而至。
东宫来人了,据说是淑妃的意思。
“娘娘,”郭品瑶拉着卫茗跪倒淑妃面前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十六岁了,陛下有意让他……”这也是宫中一贯的习俗,太子满十六岁后,老姑姑在圣上授意下会挑一些模样较好稍年长的宫女送进皇子被窝,使太子在婚前熟悉男女之事,以便日后和正妃一起生活时不至于窘迫慌张,闹出笑话。
而这些女子多为文宫女,通常在事后都会拥有名分,成为宫中有身份的女子,拿着俸禄,从此脱离苦海,一步登天。
郭品瑶一听,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卫茗护在身后,“娘娘……小茶她在净房多年,还不懂事……”
“该懂事了,十八了吧?”林淑妃弓腰伸出手,用尖锐的指甲轻轻滑过卫茗光润的脸颊,“模样如此俏,就这样出宫多可惜。正好我那侄子景虽口味刁难,已经连续轰出好几批了,碰碰运气也是不错的。”太子乃是已薨的林皇后之子,而林淑妃则是林皇后的庶妹。
卫茗如临大敌,连忙跪下:“淑妃娘娘,奴婢身份低微……”
“文宫女怎么低微了?何况现在你算我瑶华宫的人。”
郭品瑶知道好友一直以来的心愿是出宫嫁人,不想自己一念之差竟害了好友,连忙帮着相劝:“娘娘,小茶她毕竟是净房……”
“谁会介意她从哪里出来的?只要她是文宫女,就有资格。”林淑妃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说起来,各宫都送了人去,也都被轰了出来。眼见着轮到我瑶华宫了,你说说全宫上下,年龄差不多的,除了你,谁能去?”
郭品瑶脸色一白,噤声不语。
太子的女人,听着好听。但自古哪个大权在握的男人,希望那个见过自己青涩第一次的窘态的女人没事就在自己跟前晃的?
所以,即便一朝成为了有身份的女子,终生无忧,伴随而来的,却也是漫漫无期的等待与寂寞,如同冷宫。
“我不也是心疼你么。”林淑妃尖声尖气道,“再说了,太子那口味谁能琢磨得了?送进去还不得送出来?我也算交了差,以表我瑶华宫出了人力,只是无能无力让太子动情。”
卫茗神色阴晴不定,东宫那边既然已经来人,她知道自己已逃不脱,只能歪着脖子上,一心盼着自己身上常年累月积攒的味儿,在这会儿没有被洗掉。
东宫来的老姑姑瞅了一眼卫茗的模样,一脸谄媚说着“淑妃娘娘的人自然是顶好的”之类的话,不由分说收了人,香汤沐浴,一床被子一裹,春卷卫茗就这般被扔到了太子殿下的空床上。
香炉白烟缭绕,在空气中氤氲出一股子暧昧的味道,显然有几分催情的作用。
卫茗把鼻子埋进被子里,闭眼装死,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留意屋外的动静。
就在她还没想好一会儿是放屁还是呕吐能够让她快速被轰出去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咯吱——”一声推开了。
“你们先退下吧。”少年的声音不够低沉,还带有一丝孩童的味道。
随着一阵脚步声远离,卫茗知道自己躲不过,本着“横竖都是一刀”的心情,英勇地将一双眸子睁得溜圆,瞪向那头。
门口,少年一袭深碧色的华衣,头戴玉冠,皇族特有的灰眸在烛光下明灭不清,一眼望过去,侧颜竟有一股子介于男子与少年间模模糊糊的风华绝代。
至少卫茗能够断言,这孩子再过两年,一定是个祸水。
少年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抿唇不耐烦地挪过眼来,恰好与卫茗的打量撞上,灰眸中的不满一颤,随即泛出错愕:“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