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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打胎,谁让这个恶果是她一手种下的,再苦再痛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下。
老天爷喜欢开玩笑,她去做药流却没能流掉,更可笑的是那家医院乃隔壁寝室的程蕙兰的父母开的。程蕙兰见她脸色惨白地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给她端来一杯热水问她怎么回事,难得有人对她好,她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刚说完,宁靖元就出现在视域范围内,神色匆匆,想是开车赶过来的。她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接受孩子,谁知他一面疾步走向她一面从怀里摸出一捆钱,重重地丢在她紧紧捂住的腹部上,对她吼道:“再去找我爸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如坠冰窟,全身发凉,像死人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也流不出眼泪。是程蕙兰恶狠狠地骂了宁靖元一顿,也是程蕙兰搀扶着自己回到了她的家。
她直挺挺地睡在程蕙兰的床上,心想她和她分明是陌生人,为什么她会对她这么好;而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所谓的情投意合只是她的自以为是,情啊爱啊不过是庸人自扰之。
程蕙兰劝她留下孩子,她想起吞下药物不久腹部产生的剧烈痛楚,那种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因而没有再动堕胎的念头。
如今她已垂老,而那小癞子一般赖在她肚里不肯走的胎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便同年轻时的自己相比她的五官也毫不逊色。
林雅季用右手捂住了镜子中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幽暗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阵尖利的笑声,像扁平的刀片割破重重黑暗。她移开手,镜子的正中被掌心的热度氤氲出一片雾气,再也看不清镜外之人的容颜。是美,是丑,再与她无关。
她下楼来,像喝醉似的踉踉跄跄走向沙发上的女孩子,食指和拇指擎着林初戈的下巴,林雅季瞥了眼她红肿的双眼,嘴角一翘:“你想效仿孟姜女?大小姐哭了一晚上还没哭够?”
“你如愿了?”林初戈挥开母亲的手,恨恨道,“我不知道你和那个男人的事,但你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徐永南没有亏欠过你,你为什么要对他女儿说那些话?”
“那些话?哪些话呀,说的话太多,我记不清了。那小姑娘来找你了?别理她,她和她妈一样下贱。”
林初戈哀戚地望着眼前这张脸,喉间发出一声呜咽:“以前的你漂亮,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漂亮吗?徐永南只是同情你,对你根本没兴趣。”
林雅季不怒反笑:“男人都是贱东西,口上说着永远爱发妻,一旦有空就往窑子钻。徐永南对我是没兴趣,那是因为他包养了一个明川大学的女学生。”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那个女学生只比你大一岁。”
林初戈闭了闭眼,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那你呢,以怨报德骂他的妻女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这不是已经来了吗,我承受着呢,心甘情愿地,倒是你,从小就没爸,好不容易交的男朋友也远走高飞,唯一的血亲马上就要死了,你说说,你有多可怜?”一腔话全数说出来,林雅季突然觉得厌倦,她和她是母女却日日夜夜针锋相对,到底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关系。
她转过身,扶着楼梯栏杆往上走。进了卧室,她关上门,将自己困在这片天地里,从此不再踏出一步,不知朝与夜,仿佛是囚禁在这栋洋房里的金丝雀,死也还死在这里。
有人敲门她也不应,直到有一天门被撞开,林初戈叫来程蕙兰,让她唯一的朋友劝她去医院。
林雅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们说:“蕙兰,你去楼下等我吧,我不想当着你的面换衣服。”
程蕙兰性子耿直心思却细腻,知道林雅季故意支开她是有话同女儿说,应了一声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林初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噤声不语。而林雅季,想说的话太多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林雅季静静地看着女儿,半晌,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存折递给她说:“这张存折里还有点钱,你拿着傍身。”
林初戈正想推却,林雅季没有给她机会,恢复平常那般冷漠的态度像吩咐佣人似的说:“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林初戈死死地攥着存折,指甲将存折的皮面掐出一弯月牙般的痕迹,她抿着嘴沉默地离开卧室。
蚊香刺鼻的烟气直熏进眼中,林雅季揉按着酸涩的眼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趿上拖鞋摇摇晃晃下了床,将蚊香盘踢到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