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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邦子哎了一声,又跑着出去了。
刘婆子摇了摇头,便回房藏银子去了。
邦子拉着黑黝黝的姜家人,走在大街上倒是增了不少的回头率。
实在是姜家人太黑了,比南海沿子那里的人还要黑。
邦子鄙视地瞅了眼那些大惊小怪的人,继续赶车。
一到家,邦子就要拉着姜家人让奶奶看看去。一路上被人好奇地看了一路,邦子很担心奶奶会不喜欢这么黑的人。
他当时只顾觉得这瘦得皮包骨头的一家人可怜,怎么就没注意到他们比煤块还黑呢!
李嬷嬷笑止了道:“先别急,让小文烧了水,带他们洗洗去。”
小文在他们进家门时,就欢喜地跑了出来。一听这话,便高兴道:“好的,你们跟我来吧。后院有厨房,是我们做饭吃的地方,还有一口很大的锅,专门烧洗澡水用的。”
“还有,前几天奶奶就说要买人进来了,我就做了好些衣服,等会儿拿给你们。”小文叽叽喳喳的,同时拉着小黑姑娘的手,欢喜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跟我一个屋住吧。”
“我叫小燕儿”,小姑娘细声细气地答道。
“小燕儿,”小文说道:“我是小文,你以后叫我小文姐姐哦。你别害怕,咱们家奶奶可好了。”
李嬷嬷听着小文的叽叽喳喳,好笑不已。
邦子上前小声道:“嬷嬷,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地黑啊?”
李嬷嬷笑道:“放心吧,岳姑娘可不会因为他们黑就嫌弃的。至于为什么那么黑,我之前倒是听一位到过南之川的大人说过,是那里太阳大、白日时间长的原因。”
“南之川离我们这里远得很,因此过来的人不多,咱们这边的人才大惊小怪的。南海沿子那里隔得相对近些,倒多有南之川的人走动。”她又补充道。
邦子感叹道:“嬷嬷,您懂得真多。”又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喊奶奶岳姑娘啊?”明明曲儿都那么大了。
李嬷嬷但笑不语。
房内,岳筝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抬头望了望,就要起身出去。另一边看书的容成独,目光不离书本,清清冷冷道:“几个下人,也值得出去一趟?”
摆明了就是说她不像主子。
岳筝哼了一声,也冷冷道:“当然没有你大爷了!”
容成独放下书,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
岳筝再次哼了一声,满是挑衅的样子。容成独摇头,轻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姜亮一家人站在正厅挨个见礼。
“小人姜亮,我的妻子柳洁,大儿子姜蓼,二儿子姜蓝,小女儿姜燕”,姜亮将自家的人一一介绍过,便带头跪了下来:“见过奶奶。”
“见过奶奶”,一家子整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岳筝心中暗叹一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但人越多却越是让她想起爹娘。左边位置上的容成独眼光在这几人身上掠过,勉强还算可用。“日后谨记自己的本分,规矩会有人去教你们。”他说道,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让几人心中震颤。
立在门边的李嬷嬷,不禁感叹这一家子好命起来,一进来就能听到王爷的亲自训示!
“小人们一定谨记。”姜亮硬着头皮回道。
跟着,岳筝也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些敲打的话,末了再来些鼓励。这些都是她之前在王府里时,看那些嬷嬷管教婢女时学到的手段。
后来到了莫家时,还尝试着用了用。一开始管用,后来就失灵了。慢慢地,她才明白,对下人,这些是全不够的。前提是拿捏住他们的死穴,卖身契,然后忠心不忠心就看管教手段了。
这却是她第一次在容成独面前管教下人,倒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你们在我手下好好做事,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岳筝这么总结道。
容成独却是连连咳嗽,一副忍笑不已的模样。岳筝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清冷,笑意跳跃而又慵懒,这些矛盾的气质都在他身上一齐散发出来。
岳筝神情顿了顿,马上瞪了他一眼。
你安静一点!
容成独淡然挑眉,说了句:“有点样子了。”随即便神情清冷,端正无事地敛袖斜靠椅背。
岳筝连忙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她见过很多女人做过敛袖的动作,与他这举手投足间的高雅相比,没理由地多了几分做作低俗的味道。
她轻呼了一口气,再次对安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的姜家人道:“你们以后不用在家里伺候,我打算开一家绣庄,后天就开张,你们一家人以后就住在那里,一是晚上看着店,二是白天帮着照料店里的生意。”
“是”,一家人愣了会儿,才应道。声音很是响亮,真没想到是这么好的事,这不就是说既不用伺候人,还有了一个家。
姜亮夫妻两个,难掩激动地对视了一眼。
岳筝这边已经要让他们下去了,抬眼间却看见跪在最右边的小姑娘好像根本没有关心这些大人在说什么,淡黑的小手一直爱惜地抚摸着袖口的一朵简单的紫色小雏菊。
小姑娘很瘦小,跪在二哥哥身边小小的一团。
岳筝看着她那笑模样,蓦地心生喜爱,到了嘴边的话改成:“怎么小燕儿,很喜欢小文姐姐给你做的衣服吗?”
姜亮夫妻听此,都有些慌张地看向自家女儿。
姜蓼、姜蓝兄弟也忙瞅了妹妹一眼。
小姑娘倒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抬头看着岳筝,露出一排小米牙,细声细气道:“嗯,这衣服是小文姐姐做的吗?上面的小花好漂亮,就像长在衣服上的一样。在我们家,只有希大爷家里的人才穿得起这种衣服呢。奶奶,你对我们真好。”
“是吗?”她轻柔的声音里尽是笑意。
小燕儿忙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们那里都不在衣服上绣花吗?”岳筝又问道。
这次是姜亮解释的,他低着头道:“回奶奶的话,我们家乡几乎没有人会绣花。衣衫上有刺绣装饰,都是那些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
姜亮见到小文送给他们的这些衣服时,也是充满了激动与感激。那时从这衣服,就感觉出来这户主家不是那种驱使下人如同牛马一样的人。
只是他毕竟活了三四十岁,见过些世面。明白这衣服上的刺绣都是极简单的,并不如何珍贵。但是正如小女儿所说的,他们村里的希大爷所穿的也不过是这样的衣服。
由此也可见,这里与他们那里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岳筝听了,倒疑惑不已。“那你们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的布吗?”她马上问道。
容成独这时说道:“南之川因天气炎热,生活极是贫困,而且每日里劳动时间占了大半,并没有多余时间放到这些欣赏、享受的衣服装饰上。不过那里的人所衣之服,也全非单调的。南之川蓼蓝生长极为丰富,而蓼蓝又是一种很好的染料,他们会调好颜料,在衣服上染出一些简单的图案。”
“不过他们的这种染法,与通匹染布之法差不多,所以并不能染出什么规则的图案。只有有钱的人家,会使一种树脂将所染之布按图案涂上,然后进行浸泡染制。但是即使这样,仍然会有染料越出界限。”
他徐徐道来,满室里都是他悦耳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刚一说完,岳筝就急忙问道。同时响起前段时间,他拿给自己看得那两块布料。
两块布料上染出的花朵,皆是清晰如花,没有一点染料渗过图案界限的。
容成独嘴角微翘,寻常十分道:“书上看的。”
下面的姜亮听此,忍不住开口插话:“爷仅是看书,所说的却与小人家乡情况丝毫不差。真是……”想不出一个可以形容的词语,心中却满是佩服。
他在南之川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那里的人不会刺绣。
这位爷真是不简单。
容成独眼神淡淡,看不出喜恶。李嬷嬷这时尽量轻声而又不突兀地提点道:“姜亮,主子说话时,不要插嘴。”
姜亮连忙低了头,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四周气息很不舒服,原来是自己多话了。听人说过,这边的人规矩大,却没有想到这么大。
岳筝与他处这么长时间,也了解了他的性子。说不上是主仆等级观念,只是这人太过孤傲,鲜少有人能让他认同有资格与他说话的。
不过她也没必要对下人解释这些,“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姜蓼一个姜蓝,合起来不就是蓼蓝?难道你们家里,以前是专门给人染花的?”岳筝突然高兴地问道。
姜亮这时不敢再多话了,低头回道:“回奶奶的话,正是如此。实不相瞒,小人一家之所以流离到这里,也是因为家里有一大片蓼蓝田造了县里大户的觊觎。他要以五两银子强买,而那又是祖上一直留下来的,小人抵死不从,一家子就被官府找罪名给卖了。”
岳筝听罢,点了点头。
“你说,咱们这里怎么竟没有南之川那种染花布的影子?”她转头问容成独道:“你那天拿给我看的,我倒觉得比刺绣别有一番美丽呢。”
容成独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所想,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南之川的染花布,一来品质低劣,而来图花模糊,自然没有人会想要这些东西。”
听他这么说,岳筝心中已是绕过了两圈。
刚想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与他商量一下拿他的染花布技术借用到南之川那种低劣的技术上时,想到下面还跪着一家人呢。“你们下去吧”,她连忙说道,又对姜亮道:“你安顿下来之后,去城郊挖些蓼蓝来,染几块花布我看看。”
姜亮应是,一家子这才携手告退。
岳筝又不忘对李嬷嬷道:“嬷嬷去给他们准备些温和养胃的饭食吧。”
李嬷嬷应是退去。
没一会儿,厅上只剩了他们两人。
容成独好整以暇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岳筝。
岳筝看他这幅模样,就知自己想的什么已被他猜到了。但却没有半分懊恼,她站起身来,唇角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走到他的身边。
容成独远眉微挑,抬手接住了她的手,轻轻用力便把她拉到了腿上坐下。
“独”,岳筝轻轻唤道。
容成独只觉心口狠狠一跳,他也轻嗯了一声,慵魅低沉。
“那个,你是怎么染出来那么好看的花布的?咱们可以多染一些,让整个王朝的人都能穿上那么好看的衣服。”她旧话重提,只不过把目的说得无比高大。
岳筝发现了这里的商机,虽然神奇的绣技不可超越,一副绣品也可以卖上上千两银子,但那毕竟是有限的。而且费时费力,但是染花布就不一样了。
她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见过邻居瑞儿家里染布的程序。只一个人,一天就可以染十几匹布。
而她之前,从没有想过,在布上是可以像画画一样染出花来的。原来南之川的人,早就这么做了。
若真是得以融合发展,以后能走到如何繁荣的地步真是不可想象。
容成独看着她,眼底尽是笑意。没想到他的筝筝,还是个小财迷。“那是我花费了心思时日,做出来的要送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就知道他不会答应,而岳筝刚刚那么说,正是为了接下来这一句话:“那你把方法稍稍提点我一下,我只用蓼蓝染花布。”蓼蓝她们这里也多的是,而且价格低廉,是偏远山村才用的一种染料。一般乡村里染布所用的布料,多是从一种特殊的矿石中提炼出来的。因为提炼方法很简单,那种颜料是很便宜的。
不过岳筝想,既然要做,就要多一些特色。
容成独听了,右手抬起,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当时戏谑道:“吻我,待我满意了再说。”
岳筝看着他眉头大皱,“你,你,你,我好伤心。”她抹了抹眼睛说道。
“换不换?”他依旧岿然不动,清冷地居高临下道。
“不换”,岳筝有些生气,斩钉截铁道。
她当即推开他,站起身来。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容成独拿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问,说道:“不是换,我送给你怎么样?”
“心甘情愿?”岳筝并不看他,问道。
“心甘情愿!”容成独无奈地回答。
“早就该这样嘛”,岳筝突然间笑了笑道。
容成独对于她的笑脸没有一点错愕,眼底含着宠溺。他放开了她的手,眼神示意了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听我说。”
岳筝坐下来,容成独道:“你真想从这方面发展,绣庄舍得扔下?”
岳筝想了想,制作出售染花布,与绣庄有什么矛盾的吗?“染花布若是能找到方法,我想要比刺绣好做不止一倍。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卖染花布,我们就占很大优势了。而且,绣庄里也可以卖啊,这并不相冲突吧。”
容成独却是摇了摇头,不过下一刻却说道:“绣庄你留着也可以,染花布最好是重选店铺,不要放在绣庄内。染花布虽然没有基础,这也意味着会发展很快,说不定将来还会将刺绣取代,所以最好不要与绣庄杂糅。”
岳筝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我会找出适合蓼蓝染制花布的技巧。”容成独笑道:“而你这段时间就要多多存钱了,购布、选厂、再开一家店铺,这些都要银子啊!”
他说到后来有些调笑的意思。
岳筝却没注意到他后面的话,疑惑道:“你那天拿来的那两块纱,那上面的花染的那么好,借鉴一点不就好了。”
容成独站起身,叹道:“你以为我会送贱制出来的东西给你?”优雅细长的手指整了整领口,便提步离开。
“后天就要开张了,你还是想一想绣庄题个什么名字比较好。”他缓缓提醒,已是迈步出去了。
岳筝哎了两声,人也没有停下来。
让她想店名?她可是早就打算着让他给意见呢,怎么说着话就走了?想起他要自己多多存钱的话,难道是嫌自己满身铜臭气了?
容成独却是一会去,就让人传了金川那个著名的染布匠种染匠来。
种染匠名举,种家世代染布,染出的布颜色艳丽流亮,种举接手家业以来,也发展了丝线染制。这几年来,更是在探索染纱技巧。
种举已经四十多岁了,第一次被传唤到王府时,一路上手心里的汗都没断。他只是一个染匠,想不出哪里会得罪王府,也想不出哪里值得王府注意。
他那点染布手艺,拉倒吧,皇宫里所用的布料,哪样不是当世大匠造出来的,他这小巫算得了什么。
因此第一次被传唤到王府,直到传说中的金川王把话吩咐下来,他才放下了心。
说染东西的事,他就有把握多了。
只是这一次,还要染什么?
上次染出来的两匹纱,出成之后,他都不敢相信是从自己手里染出来的。真的是巧夺天工……呸呸呸,他们做匠人的最忌讳的就是这四个字了。
不过那么好的东西从他手里出来,他竟也没什么事!
只能是金川王太天人了吧。
“小的见过王爷”,种举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中,跟在小婢女的身后,再次踏入金川王的居所。
“起吧”,容成独正在案后写着什么,清冷摄人的话还是及时响起。
种举站起身来,不敢抬头,不敢四下观望,双眼盯着眼前的一块地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婢女把两张布满了清俊典雅的字迹的洁白宣纸递到他的面前。
同时金川王开口道:“按上面的方法,去试一试,有什么问题再过来请示。”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感觉像是从高高的天际传来一样。
种举连忙跪地应是,心里迷糊着却又明白的。迷糊是像上一次一样,不知道王爷要做什么;明白,是他听明白了,让他按着纸上的方法染布去。
下一刻,种举已经被婢女领着出来,直向上一次待的地方去了。
想必这一次,又得个把月回不了家了吧。
不过金川王虽然话传达的很少,但是安排的真是挺全面。那月余在王府,睁开眼就是试怎样将纱上染上花的方法,拨给他的人手有十几个,饭食也都极尽精雅,而且竟然还送给他两个婢女。
那个侍卫说,可以随意使唤。
随意哦,种举当时抖了一下,想起家里的母老虎来,委婉推拒了。
每次想起这一点,种举都觉得王爷简直太仁心了,为王爷办事,什么都安排的到到的。就算走的时候侍卫给他银子时警告说,出了门就要把这里的事忘了,他还是觉得给王爷办事,值!
其实那样耗费人力物力染出的花纱,就算他知道技术,也没那个资本能染得起啊。
……
------题外话------
一章万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写得眼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