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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都这一年气候恁得多变,以往四月莺飞草长,五月细雨绵绵,六月便是酷暑时节,如今七月都过了大半,早晨还热上几分,一到下午却是乌云朵朵,阴风飒飒,天公变脸如京剧面谱,前一刻天清气朗,后一刻则暴雨倾盆,但见闪电伴着惊雷划过耳际,雨水哗啦啦如倒海般冲下来,不消一会儿街上的积水能淹没脚踝,即使打着伞,也能淋个透心凉。
本是踏青游园、听蝉赏月的夏花时节,因天公不作美,百花峥嵘的暮云山上丹桂耷拉桃李萎靡,不免添了几分冷清萧条之意,院子里的盆栽被仆人们移到清水堂外厅的玻璃花房里,放不下的便暂时摆在清水堂厅里,一时之间半间屋子郁郁葱葱,满目绿叶如碧新秀如玉,门槛外头,一道紧密的雨帘子将屋内屋外隔作两个天地,一方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方是无穷自然语默动静,若是不惧风雨之气,人在廊下,驻足欣赏,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清水堂惯使沉香炉,夏季便使百蝶香,此刻已过晌午,香熏渐淡,只见一只修长整洁的手伸来,捏了块雪白的帕子,娴熟地将炉盖一掀,添了一小撮香料,正在这时,紫檀茶桌上传来一声沸腾水汽,那只漂亮的手便放下香炉盖子,在银盆里重新净了手,跟着泡下第一道茶水,却只是洗了茶具,随后才端正茶杯,提着小小紫砂茶壶,一杯入三道滚水,不多不少刚至杯沿八分处,只见那蓝白青花瓷中碧翠跌宕,白毫满披,细秀如眉,状似兰花,瞬间溢满馥郁茶香。
“雨洗青山四季春,倒是应景了。”白静江替白老爷子斟完茶,也替自己斟了一杯,温声道:“老爷子喝惯了龙井,不妨试试午子仙毫,也是不错的。”
“我不似你那般讲究,随便弄点茶叶来喝喝就罢了,横竖现在又没有外人,白开水都使得。”白老爷子瞥一眼门庭处苔藓上的一行浅印,那些人进门之际沾了泥巴,显得脚印格外清晰,现在给雨水一冲,却是几乎看不见了:“蒋老爹他们知道你风雅,这才送了你的心头好来,哪知你光顾着摆弄功夫茶,聊侃茶道,偏不点正题儿。。。呵呵,我看肖大公的两只眼珠子跟青蛙似得,都快鼓成球了。”
白静江抿一口茶,微微一笑。
白老爷子说的‘正题儿’,自是秦爷与伍伯留下的场子,数月前,白帮一场大变,这两大元老齐没了,自那之后,蒋老爹肖大公等人就盯着肥水瓜分,明里暗里向白静江频频示好,只是白静江借着养伤的由头,除了白老爷子中风卧病那阵子,强撑着病体露了趟脸,会见一干叔爷,安抚人心,而后则一直声称抱恙闭门谢客,于是此事始终悬而未决。
如今,白老爷子在暮云山清水堂静养了几个月,身子大有起色,白静江更是甩手不理,一问三不知,一干叔伯们耐不住,趁着白静江探访白老爷子,索性也跟上暮云山来,当着白老爷子的面,想叫白静江拿个主意。
只可惜,白静江的口舌功力不容小觑,他想说的话谁也挡不住,同样他不想说的话又谁也逼不出来。
于是,一顿茶水吃了整一早上,话题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到重点,蒋老爹笑眯眯地喝茶聊天,仿佛他只负责带队上山而已;肖大公脾气直不擅说话,光是心里干着急;邱叔对白静江颇为忌惮,轻易不肯出头,福伯本不愿做出头鸟,怎奈他的场子与秦爷的毗邻而居,那巴巴地看着肥肉却吃不着肥肉的憋屈劲毕竟不好受,便主动问了一句,却立马叫白静江四两拨千斤地弹了回来:
“哎,想咱们做生意的,一年到头难得清闲,成日混在铜钱堆里,怎一个腻烦厌闷了得,我从前不甚了了,这回受伤,鬼门关兜了一大圈儿,便想开许多事儿,所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凡事还是顺其自然得好。。。如今前方战事休矣,正是天下太平,穆军班师回朝,举都同庆,我等在此煮酒烹茶,听雨聆风,偷得浮生半日闲,岂不妙哉?”
福伯见白静江绕弯子都绕到前线混战去了,不由暗地磨牙,他自是知道白静江故意玩‘拖’字诀,虽不明其背后用意,但既开了口,就没理由半途而废,便接道:“白公子是雅人,我等一介草汉,如何相提并论,人生大道理是说不来的,横竖白公子爱喝茶,我们陪着就是,只是在兄弟们眼里,吃饭总归是第一讲究,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心思喝茶是不是?”
白静江听了,但笑不语,福伯正有些发急,白静江移目看向白老爷子,说道:“前些日子养伤,穷极无聊,便将老爷子赐得禅宗诗偈取出来翻阅,偶尔看到一首禅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儿子近来总觉着心浮气躁的,念到这首诗的时候一颗心突然就静了下来。”说到此处一顿,果然白老爷子问道:“哦?怎么说?”白静江淡淡道:“先头帮里出了那样大的事儿,弄得帮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更别说同道里的都等着看白帮的笑话,巴不得白帮内讧各自为政才好。。。儿子虽在养伤,心里却总不踏实,但后来慢慢静下心来一想,其实这最要紧的,并非是白帮的颜面、抑或是那些个货物损失,而是白帮还在,老爷子安然无恙,儿子也能继续为白帮效力。。。因此儿子觉得,只要大家伙仍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就没什么能撼动得了白帮,钱亏了不打紧,迟早赚回来,货没了也不打紧,下一单做实了便是,而那些外传白帮分家不宁的谣言,亦当不攻自破!”
这一番话说出来,福伯等人皆是暗暗心惊,本不过是为着秦爷与伍伯的身后利益而明争暗斗,怎料白静江竟送来一顶‘大局为重’的高帽,以此试探众人对白帮的忠心,此刻谁若仍坚持瓜分地盘,便是不够深明大义,且又显得情义凉薄,毕竟秦爷与伍伯才死没多久,而白公子的人也将场子管理地妥妥当当,再者。。。
蒋老爹是四人之中心思转得最快的一个,白静江迟迟不表态,背后必定有白老爷子的默许,保不定白老爷子就是想借此机会扶持白静江上马做帮主。。。也极有可能。
一思及此,蒋老爹立马打哈哈,圆场道:“白公子说得甚好,都怪我们这帮老匹夫年纪越大性子越急,其实我们也是为着白帮安稳着想,并非是存着什么私心——但凡只要是能帮到白公子、替白老爷子分忧的,我们自当尽心尽力,尽力而为。”白静江含笑道:“叔伯如此照顾体恤小侄,小侄感慨万分,感激莫名,往后白帮的生意,还得仰靠各位叔伯鼎力支持。”
蒋老爹与白静江对视一眼,各自笑笑,心照不宣。福伯扑了空,自讨没趣,面上有点讪讪的,便不再多话,跟着蒋老爹同白老爷子又寒暄了几句,主动起身告辞,白老爷子也没挽留,一干人自识趣,紧跟着蒋老爹一块儿走了。
然而,当只剩下父子俩的时候,白老爷子看着白静江,却道:“先前你同我说,蒋老爹资历最深,按理是该讲秦爷的摊子转给他做,后来为什么又不提了?”
白静江略作沉思状,道:“蒋老爹虽是个有能耐的,但城府极深,我总怕。。。”话没说完,白老爷子就已明了:“你怕他成为第二个秦爷?”白静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避重就轻地道:“儿子许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白老爷子沉吟一会儿,道:“无论如何,场子迟早得分出去,莫说你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是顾得过来,若是都给了你,那几个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不平的,须知帮里最忌讳的就是好处独揽。”白静江只道:“一切全凭老爷子做主。”白老爷子忽地一笑:“怎得你做不了主么?”白静江低眉道:“儿子听您的,您才是一帮之主,帮主的话,一诺千金。”
白老爷子盯了白静江一会儿,突然转了话题:“凤殊都关在房里好些日子了,也不知现在怎样,我是行动不便,中过风的人,一碰阴雨天就腿脚不好使,否则早去探她了。”
白静江闻言不由暗叹口气,果然没什么事儿能瞒得过白老爷子,就算白老爷子人在暮云山上,山下发生的一举一动仍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影儿也逃不过去,转念之间,只听得白老爷子又道:“静江,我晓得这次是她忒过分了,撞伤了二少不说,还差些害了你的人。。。但凤殊的脾气你了解,她没什么坏心,就是不知轻重罢了,你别怪她,好歹你也就她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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