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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服从分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活在父母去世的阴影中——要不是专业出了问题,父母就不会着急赶往大学,也就不会遭遇车祸。
是她的导师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那个温和的中年人递给她一把银亮的刀。
“要是没事做,就来和我学解剖吧。”
听起来是个蹩脚的安慰,可就在夜以继日地泡在解剖室的那段时间里,导师的陪伴以及直视死亡的经历让她醒悟,开始平复下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要是当初没有导师的开导和无声的陪伴,她无法想象该如何从灰暗的日子里抽身。
意识到晏子钦面临的困局和自己当初的如出一辙,现在正是这个少年最脆弱、最需要支持的时刻,她怎么能转身离去?
于是明姝想也不想地扳过晏子钦的肩头,定定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能享福,不能受苦的无义之人吗?”
“咱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久,可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你一定知道。你若真把我当成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种人,那么我曲明姝算是白认识你晏子钦这个哥们儿了!”
“哥们儿?”
“不,朋友。”
“朋友?”
“不,夫君。”
晏子钦不再说话,紧紧握住明姝的手,十指交扣,再也不想松开。
下属要离开,孙知州多少要见他一面,勉励也好,批评也好,终究是一段上下级关系的终结。
经历这件事,晏子钦多少有些羞于见人,可越是难堪,越不能怯场,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做人的艰难,维持傲骨也是需要立场和本钱的。
孙锡并没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上来就问:“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晏子钦不语,孙锡继续道:“你不知道面前的水有多浑、多深,就冒然淌下去,没被淹死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晏子钦道:“孙大人知道水有多深?”
孙锡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会管。做官怎么能做得长久?管小事,平息大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能成就太平,这才是为官之道。记住这番道理,我们毕竟同朝为官,希望下次再会时,你能成熟一点。”
孙锡这几句话不好听、不圣贤,却句句发自肺腑,水至清则无鱼,能在浑水中生存也是一门大本领。
晏子钦叹了口气,道:“只怕再无相会之期了,我已决定辞官回乡。”
孙锡惊坐而起,指着晏子钦,吞吐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好好好,你有骨气,宁愿自毁前程,那么我也不留客了。”
走出孙知州的房间,杜和和高睿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杜和一把拉过晏子钦,道:“恩公,你真打算回老家种地?”
高睿皱眉叫道:“杜和!”
晏子钦点点头,杜和又道:“那恩娘怎么办,她一个千金小姐,还能帮你挑水、挖坑、扛锄头?”
高睿气急道:“别瞎说,回家乡也用不着大人亲自种地,更用不着夫人动手。”
杜和道:“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继续跟你去你家,对了,恩公家在哪?什么什么川来着?”
晏子钦道:“临川。”
高睿“嘁”了一声,道:“在舒州白吃白喝不够,还要跟着大人回家,你要不要脸了!”
杜和不理他,把手枕在脑后,哼着歌走远了。
回乡是需要路费的,晏子钦俸禄不多,明姝又喜欢花钱,当初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所以一直没留心存积蓄,她想着再从嫁妆里出些钱吧,别告诉夫君,免得令他徒增伤感。
谁知杜和突然敲门了,拿出一包银子,足有二十多两。
“我把我那颗猫儿睛宝石的带钩当了,给你们当路费。”他道。
明姝一惊,急忙把钱推回去,道:“我横竖有法子弄钱,不用你出。”
杜和依旧吊儿郎当地笑道:“哪能总动女人家的嫁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往后恩公知道了更过意不去。”
被拆穿经济状况,明姝有点不好意思,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杜和笑道:“看你大手大脚的样子就知道存不下钱,哈哈,咱俩一样,只能存东西,存不下钱。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你们捎我一程,让我也去外面看看大好山河。”
明姝道:“你该去和夫君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杜和道:“恩公大人大量,从不嫌我,就怕你这‘小肚鸡肠’的妇人给我脸色。”
明姝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知道了,你是好人。”
他们夫妻俩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