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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入门尚浅,尚不知繁杂是何意,直到被薛扬领至藏书阁后,方才恍然大悟,几欲调头逃下山去。
哪里是极为庞杂,分明是用包罗万象!
那藏书阁共有三层,内分门别类罗列各色书籍,医药养生、地理图志、历史经传、风水易理、修炼要义、武学精髓,甚至连术法和戏文都有,简直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温良辰心惊肉跳,心道,只怕她穷极一生,都无法学完这满屋子的书。
温良辰目瞪口呆,但又反抗不得。
徐正紧随其后,正儿八经道:“明日起,你卯时便跟着你师叔练武,早晨听讲经论道,午后寻你师父学书画,晚间择藏书阁一本书籍学习,次日由你师叔查验是否学成,若有偷懒耍横,下次再加一本,你觉如何?”
徐正老奸巨猾,知晓如何管束她,不给她丝毫空闲去顽皮。
既然小丫头精力充沛,那便让她好生明白——精力到底该往何处使。
听闻此话,温良辰几乎晕厥,心中郁闷不已: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狐狸还是老的精,小狐狸我暂且退避。
自徐正下达命令之后后,温良辰便再未睡过懒觉。
说是卯时练武,其实还要更为早。每日早晨,薛扬准时上门提人,丫鬟和婆子都怕他,无人胆敢阻拦,温良辰无奈之下,只好比他起得更早。
因为她年纪幼小,养尊处优时日又久,身体弱不适宜立即学武。
别说舞剑,就算使匕首都困难,薛扬毫不留情,不授其武艺,而是先命她爬山跑圈,几日下来,温良辰几乎脱了一层皮。
午后依然学画,如今平羲换了方法,不要求温良辰画那些死物,而是命她出院子寻事物绘画。
温良辰本以为书画课可好生休息,谁知其难度陡然提高,课业繁重得她叫苦不迭。
下课用饭之后,她无时间耽搁,须急忙赶往藏书阁。徐正虽说书籍任由她挑选,其实,主导权还是掌握在薛扬手中。
不知为何,薛扬总会可以挑选修身养性类的书籍,看得温良辰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当然,温良辰却不敢偷懒,若次日有回答不出之处,薛扬便会加一本晦涩难懂风水玄学,如此被整治两次后,她再也不敢明面上与他作对淘气。
时间匆匆而过,三个月之后,温良辰表面上被驯服得老老实实,至少,连徐正都看不出来她是故意伪装。
“此次画梅花大有进益,比上次之作,多了几分神韵,看着是下了功夫的。”对于温良辰的进步,徐正十分欣慰。
温良辰实在是少有的聪明伶俐,任她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透,其天赋远超于当年的襄城公主,徐正胆敢下结论,若温良辰是男儿身,没准本朝将会再出现一名连中三元之人。
“多谢师祖夸奖,是师祖、师父和师叔教得好。”温良辰大松了一口气,开始甜甜地笑了起来,嘴巴和抹了蜜似的。
她心中却在暗暗腹诽,只因平羲师父昨日威胁于我,若今儿再出现差错,从明日起,便要发配我去画那山顶大石和老松。
我的公主老娘,三元山山顶风大,这大冬天的外出作画,可是会冷死人的!
“画倒是似模似样……但是,你的字,却未有太大进益,”徐正皱皱眉,以手指敲了敲案几,继续道,“字里行间,有力而无巧,有形而无神,你今后可要多加用功。”
“是,徒孙谨记师祖教诲。”
温良辰忙垂首应道,心中却是极为痛苦。她每日课业之多,已是京都闺秀的三四倍,连觉都没法睡饱,哪还有空闲练字?
她又转转眼珠子,斜睨了薛扬一眼,气得小嘴一抿。
温良辰心中怨声载道,都是这薛扬所害,若他少拿些修生养性的书籍来考校我,我的字岂会交不了差?!
“好罢,为师观你近日用功,允你三日休假。”见温良辰一脸痛苦至极的表情,徐正终于不忍心开口道。
温良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喜出望外,忙叩首道:“多谢师祖!”
三元山上热闹翻天,而山下的静慈庵,却是一片静谧。
一名面生的丫鬟站在树下,朝眼前的少年弯膝行礼,轻声道:“郡主交待不见外客,请表少爷离去罢。”
“请唤鱼肠姐姐出门,我有要事告之与她。”
少年的声音清冷,直寒入骨子之中,丫鬟只觉通身冰凉,肩膀微颤,将头颅低得更深了。
她不敢抬头,只用眼角偷偷瞄他,只见他长身立于雪地之中,着一身银灰鼠的大麾,衬得他肤色如雪,唇如梅红,安静的眉眼之中,却倍显孤寂。
“鱼肠姐姐……也不见。”
此少年,正是于国子监读书,请假外出探访温良辰的秦元君。
听闻此话,他眉头皱起,黑沉的眸子冰寒一片,透出几分肃杀之意。
丫鬟双脚发颤,不自觉往后踏上一步。
他思索片刻之后,又沉声问道:“她当真是如此交待,连我都不愿见不曾?”
“是。”丫鬟牙关颤抖,被他盯得心中发毛。
秦元君将她的惧怕尽收眼底,心中却察觉某些不对,温良辰不见,不至于鱼肠也不见。
若温良辰当真如此交待,那么,眼前这位二等丫鬟,为何会怕成这般模样?
由此可以推断出,温良辰极有可能不在庵中。
得出此结之后,秦元君嘴角微弯,霍然转身,遂拂袖离去。
“不见我便不见,我离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