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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彦之忍了胸中一口酸气,踉跄走进茅房,埋头就是一阵呕。待得腹中终于吐空了,人却头晕眼花好一阵子,扶着墙站了会儿,这才走出来。
后院里,正午的日光一晃,他站在当中一片眩然,赶忙扶住身旁的树,忽见前面有个扫地的中年人背对着他,跛了右脚走得颤颤巍巍,戴着个布巾帽,像是此处做长工的,或然只因脸上有个疮疤,不得到前面去见客。
“劳驾……”温彦之强忍难受,青白着一张脸,出声叫他,“劳驾,可否给杯热水?”
那人回过头来,一见到温彦之的脸,竟是吓落了扫帚,倒退一步:“温——”
温彦之此刻看清他的脸,脑中如同一道霹雳:“……吕先生?!吕世秋!”
那人被叫中了名字,竟被吓得又退两步,忽而疯疯癫癫告饶起来,几乎浑身都在发抖:“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不关我事!求你行行好,求你放过我……”说着说着,竟瘸着腿偏偏倒倒从后门夺路奔了。
温彦之此刻哪里顾得上身体难熬,连忙提起口气追了过去。
渔庄后院出去即是片小丘,一道山溪流过碎石河道,蜿蜒其间,四周遍栽高木。
温彦之虽是头晕眼花,可跑在前面的人瘸了腿,终究也敌不上他年轻,不一会儿就被他一手捉住了后衣领:“吕先生,你等等!我是温彦之,你认得我!”
被称作吕先生的人由温彦之拉住后领,此时站在山溪边的碎石上,禁不住一个趔趄,却仍旧想挣脱开去:“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不可能!”温彦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此刻也是红着眼眶发了狠,青白的额头上已冒出两根青筋:“我找了你三年!你去了哪里?!秦府满门抄斩,当年在内门生唯独你一人不知所踪!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吕世秋癫狂大叫一声,满身都是疯魔的劲,拼命扯着温彦之的衣服要甩开他,脸上的疮疤像是烧伤,在他的神容下变得狰狞起来:“真的是给大哥的,都是给大哥的!信我,信我!”
温彦之用尽全力将他拉进一步:“什么给大哥?谁是大哥?和秦府有什么关系?”
吕世秋挣扎得更用力:“和我没关系!别再追我了!”
“谁在追你?你为何在此处?”温彦之睚眦欲裂,抓着吕世秋的手,就像抓着海中的浮木:“你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吕世秋忽然大力一推,奋身脱了温彦之的钳制。
温彦之被推得向后一退,脚下碎石打滑,忽而整个人向后仰去。
下一瞬,他只觉后脑磕在地上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渔庄之中,齐昱闻言猛地站起:“温彦之不见了?”
“到处都找不到!”龚致远急得团团转,“下官在茅房一间间看过,连长工的住所都一一找过,问过,真没看见温兄!这可如何是好?”
齐昱峰眉紧聚,当即一言不发推开他往后院行去,李庚年连忙跟上。
这处渔庄本是沈游方的产业,此时出了这等大事,沈游方大觉头疼,连忙呼来渔庄掌柜:“把下面的人都叫出来,名册也给我拿来!快!”
齐昱和李庚年在后院遍寻无果,但见院子有道后门,心想或然温彦之是从此出去,便由后门顺着山溪往小丘疾走了百余步,竟隐约看见不远处,温彦之正倒在溪地,正半边身子浸在水里,面色青白,双目紧闭,状似已然失去意识。
“温彦之!”
齐昱当下几步跑上前抱起温彦之,右手刚托起他后脑,却觉掌中粘腻,放下一看,竟是斑驳血迹。
好似有人拿着尖刀在齐昱心口捅了一下,他只觉胸口一紧,喉间几乎泛出一丝苦味,忙颤着手去探温彦之鼻息。可也不知是温彦之鼻息太过微弱,还是他手颤得太厉害,竟是探不出,他便又伸手去探温彦之的脖颈,这才终于探得一丝脉搏。
一口气好歹吐出来,齐昱长眉深锁,轻轻摇动怀里的人:“呆子,呆子,醒醒。”
温彦之被他一摇,头偏向一边,全然没有要清醒的迹象。齐昱抬手拍拍他的脸,入手都是冰凉。
李庚年紧张地站在后面,眼看着就这么几息的功夫,皇上额间已经生出细密的汗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此时忽听齐昱沉声道:“李庚年,衣服。”
他连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温彦之罩上,试问道:“皇上,让臣来吧。”
可李庚年伸出手去时,齐昱已经一把将人抱起来了,当先走在前面:“去备车,回府。”
李庚年一愣:“那渔庄是否……”
齐昱的声音从前面冷冷传来:“统统给朕带回去。包括那个沈游方。”
李庚年一凛:“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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