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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哄着安雅上了飞往西安的班机,南言俊疲累的坐在候机大厅里。
他一向都是精力充沛的,哪怕车祸手术之后又连带犯了心肌炎的时候。
现在,他只觉得累,觉得厌烦。
心肌炎是他高中时候就有的老毛病。
那时候,他们家乱哄哄的,父亲微薄的一点退役金养活着两个家庭,四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家里最大的女孩子南姐只得退学参加工作,母亲成天阴沉着脸,却是敢怒不敢言。
安家本來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但是南父严厉的禁止任何人动用。
南言俊记得安母,那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少妇,漆黑的秀发,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成天成天的幽坐在房间里,给她食物她就吃,给她水她就喝,对自己的双胞胎女儿不闻不问,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照顾这么一个组合起來的大家庭的重任全部落在南家人身上。
开始,南家的人认为安母是因为刚结婚丈夫的突然去世伤心过度,只能按照南父的要求竭尽全力的照顾着。
好在安母很安静,安家的两个小女孩很懂事,南言俊的母亲一向畏惧丈夫,纵使心里有不满,也不敢做什么恩将仇报的事情,日子就那么磕磕绊绊的过,安静就逐渐的长成了南言俊心里眼里的花朵。
因为安静太美丽了。
美丽的安静不仅仅是模样生的好,更是冰雪聪明,无与伦比的优异学习成绩叫南家和安家不得不以她为骄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安静就养成了被南言俊乃至南家人百般宠溺的习惯。
安静有着那种单纯的圣洁的美丽,看在年少的南言俊眼里,简直就像是一种易碎的冰晶,南言俊爱着她,呵护着她,情愿自己不吃不用,也要攒了钱去买能博她一笑的小礼物。
那时候,南言俊正是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也是最傻最痴情的时候,他从生活费里节约下钱去讨好美丽的骄傲的小情人,自己却因为营养不良得了心肌炎。
他从來就沒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这个毛病的來由,因为他无怨无悔。
人就是这样的,南言俊从來就不知道安静到底有什么好,他就是喜欢她的美丽她的聪明,喜欢她用一种骄傲的眼神去看别人,单单对着他甜蜜的爱恋的娇笑,在无人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娇憨的偎依进他怀里。
因为喜欢,因为那份年少的最初的心动,安静就永远是无可比拟的。
安静也知道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聪颖,她骄傲的安然的享受着南言俊的宠溺,享受着南家的默认,甚至连她妹妹安雅幽怨的目光她都不屑一顾。
同为一胞所生的安雅,不知道为什么却细小黑瘦,不像是比姐姐迟出來两分钟,倒像是两年。
老天爷的不公就在于:美丽的就是叫人瞩目的,就是会多得到宠爱的。
但是,老天爷也是恶毒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嫉妒安静的美丽聪慧,有一天,安静突然惯碎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撕烂自己全部的衣物,南家的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头。
那时候,安母已经熬尽心血去世了,南家的人沒有想到噩梦会继续。
调查的结果竟然是,安静的母亲一直有家族精神病的遗传史。
南家人才惊恐而又悲痛的明白什么叫昙花一现。
原來老天爷赐给安静那样的容颜和聪慧不过是个唬人的噱头,真正的伏笔却是潜伏在安静血液里无药可医的多出來的某种染色体。
南言俊到西安读大学的时候,安静已经痴痴呆呆的了,等他到H市打拼的时候,南姐凭借父亲的老关系,生意已经做的风生水起,安静就开始满世界疯跑了。
南言俊知道,安静就算是痴呆也是安静的,她到处的跑是在处寻找他,毕竟,她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被他呵护宠溺。
可是,他要再怎么去爱她?或者说,去娶她?
还有比这种被动的负心更无奈更憋屈更痛苦的事情吗?
这是南言俊一生的噩梦,终身的伤痛。
一个那么单纯的美丽女孩,像蹁跹的彩蝶,凝露的荷花,芳菲的野草,她无知无觉却也是努力的绽放了一次。
安静是爱他的,非常非常的爱,南言俊知道。
她的聪明让她早熟,或者说她有着某种不可知的预感。
他记得在安静快要发病的时候,她总是不停的寻找可以和他独处的机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才开始成为真正的情侣。
她主动迫不及待的you惑着年少的南言俊,他们悄悄地接吻,不停的拥抱,但是,南言俊拒绝了她更加大胆的主动。
他们还是学生,两个人都成绩优异,心仪着国内最有名的的大学,有着远大的前程,南言俊虽然非常爱自己的小情人,却懂得分寸,他一直想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现在还不是偷吃禁果的时候。
后來,南言俊才知道。所谓來日方长有时候不过是一局当局者迷的棋局,你永远不知道老天爷会给你下出一盘什么样匪夷所思的棋局。
安静是那样的急着给他自己的一切,在她最美丽最清醒的时候,因为她有着某种本能的來日无多的预知。
可惜,南言俊不明白,南家的人不知道。
直到现在,南言俊常常会默默地想,在这个人世间,只有安静的美丽才是真正的只给了他。
给了他一个人。
而这一点也正是南言俊想起來就会心疼的。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理智是该去庆幸呢还是该忏悔。
因为他的理智,让他如今多少少一些良心上的愧疚,但是,因为他的理智,安静的凄惨的人生却是更加的抱憾。
今天,他是最后一次悄悄地來云都,看看谢琪安,为着这份偶然的情缘做着某种真正的了断,他还得抽空回一次云都,向自己的初恋做一次哀悼。
到了现在,南言俊才真正的明白,他的骨子里并不像他表面的那种冷漠寡淡,他竟然是最优柔寡断的那个。
也许别人早就断了,只有他这里还在千转百回,欲断还休。
他确确实实还做不到云淡风轻。
“先生,你怎么了?”
一个漂亮的外国小女孩跑过來,伸出小手去抹南言俊的脸颊上泪水,用英语问道,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同情。
“露丝,不要沒礼貌。”
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赶紧走过來拉住小女孩,抱歉的对南言俊笑笑。
“啊?沒关系,谢谢你宝贝,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中年女人摇摇头,对南言俊温柔的微笑道:“啊,这样多愁善感可不好,过去的就过去了,先生很年轻哦,以后的路很长呢……”
不远处,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大胡子高个白种男子不满意的嘟囔了几句,中年女人再次对南言俊笑笑,抱起小女孩快步离去。
南言俊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再过几个小时,已经倒过时差的米雪儿该要见见了。
他知道,姐姐已经对他做了最大限度的容忍,现在,他必须得顾忌他们家族的利益和责任了。
……
“还來得及吗?他会不会已经上飞机了?”
谢琪安紧张的问道。
郑涵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谢琪安几近偏执,的士司机倒是见怪不怪很沉得住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姐,再急的事情也要安全第一,再说,这里还是市区,想快也快不了的。”
谢琪安紧紧地抓住手里的东西,阴郁着脸沉默的盯着车窗外一一掠闪过的街景,拥挤不堪的车流,心里全是一片自虐似的兵荒马乱。
“琪安,你这是何苦呢?”
郑涵叹了一口气。
谢琪安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继续沉默。
是的,她这是何苦?连她都觉得自己执拗的有些BT。
但是,有些话如果不当面说清楚,她觉得自己很屈辱,也不能心安。
谢琪安沒办法去和郑涵解释,南言俊这样突兀的把她置于一个被动的境地,让她成了一个被抛弃被施舍的角色,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凭什么呀?
“云都飞往H市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旅客们做好登机准备。”
机场播音员用双语轮流播报着航班起飞讯息,郑涵扶着跑的跌跌撞撞的谢琪安:“琪安,已经來不及了,南总肯定已经登机了。”
谢琪安因为奔跑气息急促,郑涵忍不住提高声音:“琪安,你就算是把这些证件还回去也并等于真正的把东西还了回去,还得重新过户,你这样,南言俊会怎么想你?他会不会觉得你是在故意纠缠?”
谢琪安脸色苍白,她一把搡开郑涵,继续往里面冲。
“南言俊!”
候机大厅传來谢琪安几乎有些失真的锐声尖叫。
正走向登机口的南言俊闻声暮然回首。
他看见脸色几乎不成样子的谢琪安,怀里抱着一个文件袋。
她的身后紧紧地跟着郑涵。
南言俊不禁皱皱眉头。
这是唱的哪一出?
抱着文件袋追到机场?他不是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南氏完完全全的退出云都市场了吗?难道她觉得他还有欠她什么?
虽然他不愿意这样去想她,但是,她带着郑涵抱着文件袋……南言俊真是有些不明白,一生爱不过是挂牌南氏的,完全用不着他这个总裁亲笔签署所谓的转让文书的。
难道陈鹏宁可去坐牢也不愿意转让一生爱给谢家豪吗?
南言俊的心里有瞬间的难过,这是他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南氏既然已经决定退出了,陈鹏如何抉择也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了。
这这件事请上,他是绝对不会感情用事的。
“先生,你看什么呢?快些吧。”
后面有旅客不耐烦的催促道。
南言俊微笑一下,转过脸就像什么都沒有听见似得继续朝登机口走去。
“等一下,南言俊……把你的东西拿走,听我说,我不要……”
谢琪安声嘶力竭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南言俊的背影置若罔闻似的消失在登机口处,很多诧异的目光都向她投过來。
“琪安,琪安,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郑涵手足无措,他沒想到谢琪安会如此的失控。
“琪安,不要这样,南总……他已经进去了,他听不见的了,你何苦要这样,你这样不是即为难他也是为难你自己吗?”
郑涵无可奈何的把哭泣不止的谢琪安搂在怀里,抓住她的肩膀低低地劝说着。
谢琪安已经有气无力,倚着郑涵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他们两个人都沒有注意到,这时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挽着肥胖的黄天走进候机大厅。
这个女人正是陈鹏曾经的未婚妻朱莉莎。
朱莉莎招眼就看见搂着谢琪安的郑涵,顿时就变了脸色。
“黄总,我们快躲躲,那个……郑涵,怎么也在这里的?还有那个……那个女人怎么了?”
朱莉莎就像见了鬼似得,一边嘀咕着,拉着黄天赶紧转身。
黄天立刻就看见郑涵,还有被郑涵抱着不停安慰的谢琪安。
黄天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个郑涵正全世界寻找朱莉莎呢,千万不能和他撞了个正着。
最叫他感到好奇的还是那个让他一直万分痛恨的谢琪安,居然在候机大厅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这贱女人遇见了什么样叫他感到快活的倒霉事情?
退出去已经來不及了,郑涵半拥着抽抽噎噎的谢琪安已经走了过來,黄天和朱莉莎只得装作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背对着大厅过道。
好在候机大厅人很多,郑涵的注意力又全在情绪失控的谢琪安身上,屈辱懊丧的谢琪安更是无暇顾及其他,看着郑涵和谢琪安走出候机大厅的背影,朱莉莎不禁对黄天吐吐舌头。
黄天则抹了一把子冷汗。
“莉莎,你还有心情扮怪相?哎呦,吓死我了。”
朱莉莎不以为然的笑道:“怕什么?”
黄天伸手捏了捏朱莉莎纷嫩的脸蛋:“宝贝,可不敢掉以轻心,我们去H市和马老板谈妥之后,他会亲自來云都和我们签署转租合同,在钱到手之前,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黄天一边说一边用阴狠的目光撇撇谢琪安的背影,“那个贱女人不是坏老子的好事,就是和老是坏老子好事的人搅在一起,他妈的!我看着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來,八成是被人玩大了肚子被踹了,该!”
朱莉莎冷笑道:“哼,能出什么岔子?就陈鹏那个怂样,才是给人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个贱女人?她叫谢琪安吧?她现在是朱颜的人,沒事你还是少招惹的好。”
朱莉莎的语气里不无酸意。
她对谢琪安同样也是沒有多少好感,从一开始就是。
黄天摸摸自己油光光肥胖的额头,并沒有注意朱莉莎语气里的妒意:“陈鹏是怂,但是这个郑涵不好对付,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货,被他揪住了也不好办。”
朱莉莎冷笑道:“他又不是陈鹏,陈鹏真要想较真还不自己亲自出面找我?那个怂男人我了解,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了,他肯定不会相信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讨要的,再说了,我们不是已经做了万无一失的防范了嘛,就算是真和他们当面锣对面鼓我也不怕。”
黄天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过谢琪安现在是朱颜的人,朱颜对那块地可是志在必得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小心些好,等租金到手就不怕了,朱颜是不可能帮他们打这种官司的,他们要闹尽管找那些大财东闹去,光是诉讼费就可以拖死这两个穷鬼,呵呵呵……”
朱莉莎脸上全是鄙夷轻佻的笑:“谢家豪和朱颜以为逼走南言俊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幸亏陈鹏那蠢货呆瓜似的不热衷谢氏集团的收购,让朱颜一时之间无处着手,倒是给我们制造了黄雀在后的优裕时间……哼,黄胖子,我警告你,别一看见漂亮女人就惦记着,走不动路!”
黄天急忙表白道:“你乱说什么呢,我恶心那个女人还來不及呢,她漂不漂亮关我什么事情?哪天老子不耐烦找几个道上的好好修理那个女人一顿你就明白了。”
朱莉莎很满意,一边轻浮的笑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看。
就在朱莉莎回头的一瞬间,谢琪安不知道出于什么似有所感的念头,突然从郑涵的怀里抬起朦胧的泪眼也回头看去。
霎时,朱莉莎傲慢漂亮的面孔和黄天肥胖身体顿时让大脑一片混沌的谢琪安一个激灵。
“朱莉莎!”
谢琪安低低地惊呼一声。
郑涵有瞬间的愕然,不知道谢琪安为什么会叫出朱莉莎的名字。
“朱莉莎?”
郑涵不由自主的随着谢琪安的低呼也回过头去。
谢琪安的惊叫让朱莉莎早就白了脸,她一把拖起黄天就往登机口跑去。
“郑涵,快呀,不能再叫她跑掉了!”
谢琪安根本就來不及思索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慌忙使劲地搡了郑涵一下。
郑涵顿时如梦初醒,他大吼一声:“朱莉莎,你给我站住!”
朱莉莎根本就不理睬郑涵的大叫,已经拉着黄天忙忙的冲进了登机口。
他们很快就过了第二次的安检,然后,朱莉莎回过头來,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对着郑涵做了一个夸张的飞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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