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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尧旭还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到祁子臻的场景。
那是在除夕时,郊外一个漏风小破屋。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元日来临前夕的团聚欢愉中时,那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独自蜷缩在小破屋一角,身上只一袭单薄长衫。他裸露在外的手脚冻得通红,唇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便要一命呜呼。
宋尧旭曾在不经意间对上少年的视线,只能从中看到彻彻底底绝望的悲戚。
明明在十七岁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
仅两年时间,只因一场冤案,最终孤苦伶仃死在元日时冷冰冰的大牢。
寒风刮过发梢,大雪逐渐模糊视线,彻底吞没那抹不起眼的枣红。
宋尧旭终于收回目光,叹口气道:“回去罢。”
轻声叹息混杂着碎雪,落到满是雪白的地面,渐渐消融。
……
另一边,闭目养神的祁子臻缓缓睁眼,乌黑眸子里毫无波澜,像一汪死水。
冷得渗人。
“停轿。”
冷冰冰的声音在小轿子中清晰异常,昏昏欲睡的小厮一抖,霎时间清醒,忙起身让厢外轿夫停下。
随后小厮先一步下轿,低着头,身子还在轻颤,也不知是冷还是惧。
祁子臻没看他一眼,冒着漫天飞絮,一步一步往前走。
小厮哆哆嗦嗦跟上,不敢多言一句。
“咔嚓,咔嚓。”
踩雪声清脆回荡在静谧小巷中,伴着寒风呼啸,仿佛渗进碎雪,刺得人生疼。
停轿之处与丞相府相距甚远,祁子臻似无所觉,步履平缓。
青黑衣摆随着冷风微微翻卷,几乎遮不住他的清瘦。飞雪散在他瘦弱的肩膀,落下数处晶莹,却压不弯他挺直的脊梁。
他就好似画中最坚韧的墨竹,本是死物,又毫不沉沦,在冰天雪地之中孤寂地向死而生。
黑与白的交错,恍然间这风雪都沦为他的陪衬。
大雪还在下。
等祁子臻一步接着一步走回丞相府时,他的身上早已落满冷霜。
“子臻哥你可算回来了!”
丞相府门口,一个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眼睛一亮,怀里抱了件厚实狐裘,踏着雪小跑到祁子臻面前。
祁子臻脚步微滞,抬眸看向兴冲冲朝他来的人。
小少年裹着雪白毛边狐裘,脚踩一对滚金边冬靴,原本白皙的脸颊被冻得红通通,因着未及束发之龄,乌黑长发披散身后,满是星星碎碎的雪粒。
这小少年正是祁子臻名义上的嫡亲弟弟,丞相府小公子祁子善。
他抱着怀中狐裘跑过来,踮脚扫去祁子臻肩上雪,又是担忧又是责备地说:“子臻哥,你怎么又不穿多点再出去?万一着凉可是很难受的!”
凉透刺骨的雪花被扫落,祁子臻稍一垂眸就能看见祁子善眼睫上同样缀着的几点雪。
带着体温的狐裘披上他单薄的身躯,温热气息洒在身前,最终和雪花融而为一,尖锐的冷。
前世,他可是被这位友善的“嫡亲”弟弟骗得很惨呢。
祁子臻收回视线,对于祁子善接下来的关心充耳不闻。
素白狐裘厚厚堆在身上,挡住落雪,也盖住了晃眼莹白中仅有的一点墨痕。
祁子臻漠然往前,即便穿得再暖和,也融不掉心底早已坚硬的冰石。
“子臻哥?”许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冷淡,祁子善清脆的少年音里多出几分软和,“你是不是又没有听小善说话?”
祁子臻没有理会。
祁子善神情更是低落,一咬唇,干脆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扯住祁子臻衣角:“子臻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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