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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都写成了“谢谢”。
她把笔扔在桌面上,着实心烦。
她书桌的方向靠窗,窗帘拉开,厚重的乌云聚拢于天际,风顺着窗沿席卷而入,好像瓢泼大雨在下一秒就要侵袭而来。
好像要打雷了。
薄知聿……
迟宁没顾得上穿鞋,从房间匆匆忙忙地跑下楼。
室内采光本就稀缺,窗子紧紧的封住,新鲜空气、阳光全部被阻隔在外,废墟工业风的随处可见断壁,这不是囚牢。
却又像是囚牢。
他做错了什么。
要永远被关在这样的地狱里。
迟宁在这样的黑暗里拼命地跑,他房门打开,四周空空荡荡。
不在。
——地下室。
迟宁慌乱地打开窗,男人颀长的身影被光影压地扭曲。他直直走上车,超跑的轰鸣声响起的那刻,轰隆隆地雷鸣应声而下,像要彻底搅乱这片废墟。
这方向,是从地下室出来的。
车速……
疯了吗。
迟宁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跑回房间,找到扔在桌上的手机,立刻打电话给白涂。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她便一直打。
“阿宁?我等等再回,现在——”
迟宁加快语速:“薄知聿开车出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感觉很不对劲。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今天这天气,他没去地下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出去就让他出去,总比自虐好。阿宁,你年纪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
迟宁觉得好笑:“大人就懂大人的事情了吗?”
“你就算过来你也拦不住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发泄!”
迟宁:“一个在地下室能把自己弄得快死的人,你们大人把这个称之为‘发泄’?我最后问一次,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你……”白涂重重叹气,无可奈何,“算了,如果想的话,你打车过来吧。”
/
车速表盘飞快往上飙升,呼啸而来的风雨像要把他扯进外面的黑洞,彻底湮灭在其中。
暴雨来,天黑了。
薄知聿眼前细碎的大雨,回忆到七年前事发当晚。
破木棍的倒刺横亘进他小腿的皮肤,皮肤青紫不堪,玻璃像城市屹立不倒的地标狠狠扎进他的膝盖,一只腿已经没有知觉。
冬日,地下室没有暖气。
刺骨的寒意沿着毛孔要渗透到他的每一处神经,耳边还是那个父亲恶臭不堪的谩骂,他躺在地上,重重喘息在空气中腾升为白雾。
血不断地流。
他好像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晚上。
都说人将死之时,会看到最后想见的人。
他模糊在这片血泊里看见他的母亲,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她总是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他有一个多么善良而优秀的父亲。
说,以后有爸爸了,他就找到靠山了,再也不用过小镇上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最后一幕,是她把他送入薄家的场面。
女人养了他十几年,送走他的时候,眼底没有半分悲哀,甚至连眼尾都在笑。
“走了好,走了就好。”
“走了,你也能去过过我当初的日子。”
薄明在他身边吐了口唾沫,啐道:“当初你那骚|浪妈要把你送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恶心。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到薄家的吗?”
“你妈每个月,都找老头拿三百万。说把你这个种养到这么大,该收本金了!知不知道?从生下你那刻她要养你,就是要拿你换钱的!”
薄知聿睁着眼,好像不止是腿,他每处的神经都在麻痹。
一点都不疼。
他感觉不到半分疼。
“你以为你在这儿的一切,她不知道吗?她知道,可她从来不说半句接你、怜你。我他妈是看在你也留着我的血的份上,我才没把你赶走!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
他们都对他很好。
太好了。
好到薄知聿觉得,这样的好,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当玻璃插进薄明的皮肤时,少年的眉眼满是愉悦的笑,他喜欢看他苟延残喘的求饶,怯懦哭泣地拜托他。
他在薄明的叫喊声中想,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是因为救了那个女孩吗。
还是因为帮那些女孩们找到证据。
不是。
他只是错在没有人爱他。
所以才会在刺进薄明第一下的时候,大量的人冲进来,很多双手把他掐在地上。
所以才会在漫天闪光灯对着他照的时候,不忘频繁说着那些质问,“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今天是你第一次犯罪吗?”、“请问你还有良知吗?”。
所以才会让舆论抢走他所有的氧气,出门时所有人指着他说畜生,网络上花样百出不带重复的骂名,心疼薄明,请求他死刑。
所以,他从那天救人开始,他便被锁在在那间狭小的地下室。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好多人看,好多人听,好多人骂,可从未有人来救他。
暴雨砸在他的脸上,他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车表的时速缓缓降低。
薄知聿弯了弯唇角,笑意温柔。
不对,也有个小朋友来救过他。
晃一晃,就走了。
如同那个梦的结局,她总会受不住这样的反复无常,这样乖张暴戾的他,早晚都会厌弃。
就像他经历过的那样。
假的。
这世上的人,可太会骗人了。
雷声乍现,大雨即将倾覆这座山头。
“薄知聿——”
声音很熟悉,喊得太用力嗓子发哑。
黑暗席卷,少女的睡衣被暴雨打湿,长发歪七扭八地贴着脸,凌乱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他眼瞳睁大一瞬,停了车,却又只是冷眼看着。
“回去。”
“一起回去。”迟宁声音很冷静,“现在是暴雨,以你刚才的车速,如果轮胎打滑、或者是你反应慢一拍,你就会出车祸。”
薄知聿嗤了声。
“我让你回去!”
迟宁分毫未动:“我说了,以你的状态不能再开车。薄知聿,下车!”
“迟宁,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听不懂人话的是你。”少女突然走到他的车前,正中央的位置,山道狭窄,要真想通过,只能撞飞她。
“阿宁——”白涂仓惶下车,扯着她,“放弃吧,阿聿他自己有分寸。你这么拦着,他真的会发疯的。”
谁都知道。
像薄知聿这么离经叛道的人,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这十几年来白涂就没见过,有人能拦住发疯的薄知聿。他就是那头华而不实的巨蟒,暴躁易怒,危险至极。
薄知聿面无表情地看着,唇角平直。
嗯。
小阿宁走了就好。
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有光。
白涂已经很用了最大的力气去扯她,没想到这小姑娘是哪来的力气,连脚步都未踉跄一下,反倒是他被退得往后退。
少女字字清晰:
“薄知聿,最后一次——我让你跟我回去!”
漂泊大雨,细密的针脚在他们之间织着一层厚重的网。
他们连彼此的视线都要看不清,身影似轻飘飘地吹在风里。
男人没下车,唇边溢出一声懒笑,低哑、怪异、尖锐,处处都在预告着这场大雨即将倾覆。
熄灭的引擎再次启动。
踩油门。
时速指针从零迅速飙升。
轰——
闪电砸落人间,分散的细枝末梢像要把人劈得四分五裂。
迟宁看不清,跑车刺眼的灯光照得眼前发白,高速躁动的声浪像在三秒后就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她没动,一步都没挪动。
因为她知道,薄知聿根本就不会。
那辆似猛虎猎食的车,气势汹汹而来,却像被扼住命门,只敢在她面前的几寸停下。
离得近了,看得清表情了。
开车的疯子,比挨撞的傻子还要慌张。
男人脸色铁青,沉得比夜色还难看,他猛地扯住她的手,把人提留到车旁。
“你有没有想过!我再晚一步踩刹车,你会怎么样?!”
“没想过。”迟宁笑了,“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吓人要嘛就狠一点,要嘛就不要做。不要用这种想让人留下来,却拼命赶人走的表情做事。”
没完没了的雷声和大雨将两人的影子勾绘在一块,男人沉默不言,视线却始终炽热地跟随着她。
少女挣开他的手,却和他千百般梦到的噩梦不同。
不是那漆黑|逼仄的地下室,没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他们在耳边咒骂的污言秽语。
她离他很近,车灯照得她满身灿烂的光。
迟宁慢慢踮起脚尖,那双冰凉又瘦小的手费力地捂住他的耳朵,挡住这振聋发聩的雷声。
她弯着小兔子似的眼睛:
“嗯,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