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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怀袖身上的目光,黑亮双眸似划过一丝淡淡轻愁,随即笑道,“夏侯景睿死了,你也死了,这世上便再不会有绊脚石了!”
听说,冷的时候,蹲下来抱紧自己就好了——
她将自己抱得那样紧,可是,夏侯景睿,没有你,还是好冷,好冷!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怎么可以对我那样残忍?甚至连再见都吝啬说一声……景睿,我真的……失去你了吗?
“小姐,地上凉,你怀着身子呢,小心别着凉了!”锦苏推门而入,银白月光趁机洒进漆黑的房间里。
云怀袖倏地抬头,顾不得擦去脸颊上冰凉的泪痕,仰起的苍白面色满是期待,急急追问:“锦苏,是不是找到了?是不是是不是?”
“……小姐。”锦苏难过的看着她,紧咬下唇,不忍心却还是要据实相报:“我刚刚收到辰传来的消息,说是出动了青梅宫大半人力,还是没有找到……”
蕴满期待的小脸瞬间黯淡下来,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喃喃自语,“还是没有找到……”
“不过小姐——”锦苏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墙角里扶起来,高扬的声音有刻意的振奋,“辰说在山谷底处找到了梅严的尸体,四处并没有发现皇上……姑爷的踪迹,所以我猜想,姑爷一定还活着!”
“真的……还活着吗?”可是,都过去半个月了,要是还活着,为什么还不回来?她也相信他还活着,可是这样的信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不那么坚定了!
“一定还活着!老爷夫人一定也活的好好的,所以小姐你千万要放宽心啊!”锦苏神色悲伤,语调却故作轻快,伸手小心翼翼抚一抚她渐渐明显起来的肚子,“小姐,你别忘记了,你并不是一个人!”
“我没忘记……”若非肚子里的孩子,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里,她恐怕也捱不过来,轻叹一声,手势轻柔的抚着自己的小腹,愁声道:“天音哥哥呢?还是探不到他的下落吗?”
没错,她现在的境况,便是被软禁——她昏睡了两日,醒来后,发现昏睡前在自己身边的云天音不知了去向,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夏侯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基称王,而她,被他软禁在这不知名的小院子里……
“他封锁了所有消息,辰说,目前一点儿消息也无!”锦苏强忍着心内的无奈与无力,不敢在她面前叹气,只苍白的宽慰道:“有司姑娘和乔姑娘帮忙,一定能找到三公子的,只要找到三公子,咱们就不必受他所制了……”
是的,夏侯玦正是用云天音来威胁云怀袖,倘若她敢寻死或者妄想逃离,那么云天音的脑袋就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云怀袖秀眉紧锁,双手紧紧握成拳,深深呼吸,“但愿小四她真的能帮上忙——二哥呢?”
“今天秦慕然没有送信过来,小姐,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幸好秦慕然那家伙精明,在听说他们集体去了松溪山后,直觉不安,神不知鬼不觉的先一步将云致宁弄到了青梅宫,这才没让云致宁一并落入夏侯玦的手中。“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弄两个小菜来。你多少吃一点,好吗?”
“……好!”虽然她没有胃口,然而也不能饿着腹中的孩子啊!
锦苏扶她躺在临窗的贵妃椅上,替她盖好暖和柔软的狐狸毛毯,将屋子中央的暖炉往她的方向移近一些,又细心的加了几块上好的无烟无味的银碳,这才打开房门往西面的小厨房走去。
软禁她们的这所院子,是个小型的四合院,并不很大,然而明处暗处的守卫,锦苏数都数不过来,院子外面更是一大片梅林,她有一次好不容易躲过守卫跃出院子,却发现那该死的夏侯玦在那梅林里动了手脚——她在梅林间绕了大半个时辰,却怎么也走不出去,好像她无意间闯进了浩瀚无际深邃无边的大沙漠一般,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相信除了夏侯玦,别的人也根本进不来——不然每次来送信的就不会是那只吓破人胆的大鹰了!唉——
这半个月里,夏侯玦在众人眼珠子掉满地的惊愕中,不但登基为王,还飞快的将所有权利抓在了自己手中,一小股欲要反他的人,也被他武力镇压了,朝臣再无人敢问一句姑爷的去向……
辰他们找了那么久,不光是姑爷,老爷夫人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她每每听见小姐夜间辗转不能成眠的声音,每每瞧见她焦虑不舒紧皱的眉头或者默默饮泣的模样,总千篇一律的安慰她说不会有事,都会回来!然而这话说到现在,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眼下这种境况,她除了束手无策,也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小姐的身体!明天,若是依然没有消息,她要用什么语气表情去宽慰小姐呢?
算了,明天再想吧!现在该想想要做什么饭菜才能哄小姐多吃一点……
御书房中——
北窗下的凉风带着似要渗入人骨子里的瑟瑟寒意自端坐在盘龙雕花大椅上的夏侯玦面上拂过,漂亮修长的手指“笃笃”叩在桌上有沉闷的响声,轻慢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禁军统领——原先忠于夏侯景睿的统领早教他毫不留情的杀了,“朕再给你三万兵马,告诉朕,这回你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皇……皇上。”禁军统领伏在地上,颤声道:“微臣……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歼灭青梅宫!”
“好!若依然失败,你便准备好以死谢罪吧!”夏侯玦目光阴沉,闪烁着幽暗的火苗。
“微……微臣领旨!”言罢,爬起身来,用衣袖飞快抹去脸上的汗珠,躬身退了出去。
长夜寂寂,星冷无光。夏侯玦合眼欲寐,然而头痛却隐隐相随,倏然翻身坐起,大手一挥,掀开纯白半透明的帐帷,“邹名——”
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寝宫中,“属下在!”
这些年,在夏侯景睿的眼皮子底下,他虽然不能培养自己的心腹,然而不受制于夏侯景睿的梅严却有,他死后,他的这些心腹死士,自然都归了他。
“还是查不到云天音的踪迹吗?”夏侯玦目光一烁,定定瞧着暗影中的高大身影,紧绷的语气不难听出其间的焦灼。
“属下根据皇上提供的线索,全城搜查那带走云天音的可疑女人的行踪,然而城中并无那女人与云天音踪迹,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属下们将城郊也搜查了一番,然而还是找不到。”容貌平凡,身形壮硕的男子恭声答道。“皇上无需忧心,青梅宫的人也正四处寻找,说明他们目前也没有云天音的任何消息!”
“不管如何,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云天音!”夏侯玦暗暗握紧垂在曲起的腿侧旁的手,眉心轻皱。
他心里明白,云怀袖愿意被他软禁,完全是因为云天音的关系,她以为云天音在他手里,他便让她产生这样的误会而不纠正——事实是,那天的松溪山顶,他原本要置云天音于死地的,然而,他刚出手,便被一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全身都蒙在黑纱里的女人从他面前轻易救走了他,他追上去,却连他们的影踪都看不到……
“是!”高大的男人领命,抱一抱拳便要转身离开。
“她……睡下了吗?”夏侯玦出声唤住了那人的脚步,似迟疑了下,才缓声问道。
那人身形微顿,转身回道:“睡下了,只是一如从前,并不安稳。”
夏侯玦不自觉的伸手揪住奋力乱跳的眉心,用力压了压,才似疲惫的冲那人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很想很想去见她,然而却一直踌躇不定,是怕吧!怕见到的她,会用冰凉又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只能辗转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的状况,比如今天吃了几餐?心情可有好转?还有没有一个人藏着哭……
他轻嘘一口气,却紧紧抿了唇,窗外的阗暗夜色浓郁的似要流淌下来,生生灌进他漆黑的眼睛里去。握拳的手狠狠砸在雕花床柱上,真的……好想她!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一早醒来,推开窗户,凝结在窗沿上的细小冰凌发出细微的断裂声,掉落在向上平摊的素白手心里,呵一口气,便制造出白茫茫的一团雾气,屋子里的炉火燃的很旺,也因此,她才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寒冬的到来。
手心里的冰凌慢慢化了,彻骨的冷才后知后觉的袭上心头,还未来得及瑟缩,温暖的大氅飞快罩在纤薄的身子上,那只盈了冰水的手也飞快的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在了手心里。
微一怔,下意识便要抽出自己的手,然对方并不让她如愿,依然牢牢捧握着,放至唇边,呵出暖暖的气息来。“这样冷的天气,也不晓得多加一件衣裳吗?”
温软的语气带着些许苛责之意,然却又不是真的苛责,悠然一叹的语气,却更像蕴藏了无尽的心疼。
那样熟稔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芥蒂!
云怀袖身子往后退两步,抵靠在窗棂上,轻轻一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对这个人她还能笑的出来——“多谢皇上关心!皇上日理万机,龙体金贵,此处地寒,怕累了皇上金贵的身体,草民实在惶恐!”
她嘴里说着惶恐,面上却无一丝惶恐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连做做样子都不必,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这回很顺利,因为夏侯玦的松手。
自然不是被她的嘲讽激到,只是怕她太用力不小心伤了她自己,有些讪讪的收回手。
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仿佛静无一人般,唯有窗外飘飘洒洒的洁白雪花,兀自欢快的与北风亲昵快乐的起舞。
有悠长的叹息,似带着无限怅然落进她的耳里,“脸色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么?”
云怀袖嗤一声笑了,却并不理他,转身面向半开的窗户,呼呼北风带着零星雪花打在脸上,凛冽的空气吸入鼻中像要生生将肺叶冻结起来。
她的抗拒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却并不从她似笑非笑的面容上稍离,“没想到昨夜下了这样大一场雪,听说,你最喜欢下雪天……”
是啊,她最喜欢下雪天,路面上的雪铺积到一定程度时,与哥哥们玩打雪仗,是最痛快的事情了——他们都会让着她,让她用拳头大小的雪球追打的四处逃窜,大哥会是最先求饶的,然后帮着她一起对付二哥与天音哥哥。
当然,二哥对她可不会手下留情,于是大哥就成了她最好的人肉挡箭牌,天音哥哥也会反击,却一定会控制好力道,决计不会打疼了她……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快乐啊!
可是现在,大哥没了,二哥昏迷不醒,天音哥哥下落不明,而她被他软禁……下雪天,理所当然变的令人讨厌了。
“……要出去走走吗?”夏侯玦小心翼翼的语气不无讨好与期盼。
“皇上特意来陪草民散步吗?”她扬一扬唇,敛了目中的怀想,冰凉的目光锐利一闪。“这般屈尊,恐会有损你尊贵的身份!草民寒舍,是不适合皇上的万金之躯踏足的!”
逐客的意味很明显。夏侯玦却偏偏不如她愿,佯装听不懂她的嘲弄与隐隐的不逊,“早前便想过来看你,担心你看到我会影响心情,所以一直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