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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少离多,光阴如梭,他已少壮不再,鬓发已苍。月英虽身虚体弱,但似若草本有灵,三十余年相伴,护得她依旧有种脱俗的美,不曾老去,散发着清香。诗书更赋予了她雅然的气质。诸葛亮想,就算在万千人中,他也一定能寻得她,因为她是那样的独一无二,灼灼其华。只是世事练得她太心如明镜,事事了然,那不免就会像自己一样——心累。想到这儿,他不禁伸出手,去抚月英的脸。月英将身子俯得更低些,问:“怎么了?是不是嫌我诊得时间太长了?”
他笑着摇头,说:“月英,别累着了自己。”
月英脸上依旧笑着,说:“不会,放心。”手上三指还是不停在探着十二经脉,凭月英的医术,她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可脉象明明告诉她丈夫这次病得元气大伤,五脏皆有损,要恢复到以前,那几乎是师伯在世,都不可能的事。她能做得恐怕也只能让其恢复一二,护养得再好,恐怕也保不了十年。但按丈夫的脾性,又哪是肯好好调养的人,若再受什么打击,她不敢去想这样的结局。她收了诊脉手,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了刚才探脉的三指,想要镇住那止不住的颤抖。
诸葛亮看到了,他明白自己这次病得有多重,在回汉中的路上,他曾经被心痛,病痛折磨得都吐了血。可这事只有他和龚袭知道,他是绝不会告诉月英的。他伸手握住月英的手说:“月英,没事的,我会好起来的,我放不下你们。”
月英的眼眶一下红了,可她强忍住,不让眼泪留下来,只觉阵阵心痛。她强带着笑,对他说:“会好的,我会治好你的,我们还要一起看果儿出嫁,瞻儿娶妻生子。”
“好,到那时我就真的致仕,老头子就陪着你一起给他们带孩子去。”诸葛亮说这话时笑得很开心。虽然这个梦就彩泡一样霎那便可被现实击破,但它飘在空中的瞬间,是那么的炫彩。
“你要说到做到。”月英也终于噗地笑出了声。
夫妻俩就这样明明噙着泪,却都在笑。
月英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你歇一会儿再做事,我去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他点点头说:“好。”
月英拉开帘子,见帐外所有亲卫,老赵,恭袭,翠萍齐刷刷站在门口,都快编成一个旅了。看她出来,他们全都围了过来,记住的喊黄医师,一时改不过来的还叫着夫人。她让恭袭和翠萍先进去,然后对其他人说:“你们今天都当班值守吗?那么多人都杵在这儿,别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又嘱道:“记住,一切如常。相府来了个家医,没什么大不了的。”
亲卫队忙诺诺应命。
她又看这老赵说:“老赵,你也不要呆在这儿,有事我差人去叫你。”
老赵嘴里称是,脚步却不曾移动。
月英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摇摇头,转身进了内帐。
进了帐,见恭袭已又帮诸葛亮支起了床几,床旁也堆起了文书,诸葛亮已经靠在床上,批起了公文。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去说他。坐到桌旁,拿起笔,思忖了一会儿,写下一个药方。她搁了笔,将写了方子的竹简放入衣袖,对翠萍说:“翠萍,陪我去军医营拿药。”
“不准去,有事你让龚袭去办。”诸葛亮用笔继续批复着公文,头也不抬地说。
“我开的药别人取不来,有的得碾磨成粉,有的只能取药材的一部分,再说营库里的药材质量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要看了,才知道能不能用,要不要换。”说着已拿了披风准备披上。
诸葛亮搁了笔,叫月英到跟前,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别去,说多了她还得和自己急。无奈只能从她手上接过披风,帮她披上,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说:“快去快回,只能去药营取了药便回,决不能靠近军医官营。”
月英在他耳边轻轻说:“放心吧,我不会去碰你那个棋子的。“
“你不惹他,他未必不惹你!万事还是小心好。”诸葛亮说这话时,并不知会一语成谶,如果他真能未卜先知,那他绝不会放月英走向军医营半步。这时他觉得再怎么样吴飞也只是一个暗子,最多只能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阳光的事。凭一个军医官,还没有胆量去动丞相身边的人,公开和他叫板,因为他还没这个份量和能力。
于是他对龚袭说:“龚袭,你陪夫人一起去。亮明身份,就说是相府多年的家医,我对他信赖有加,是仆也是友。”
月英一听那话,不禁笑了,喃喃自语道:“是仆也是友,这句话不错。”
诸葛亮也笑了,一边又拿起笔做事,一边重复道:“嗯,是友,是挚友。”
龚袭领了命,便和翠萍一起陪月英去里军医营。帐外的老赵看夫人出来,忙跟上。到了军医药营,只有几个小军医在看守药材,龚袭亮明身份,他们已是惶恐待命。龚袭说:“你们一切都听黄医师嘱咐,丞相的药不能有半点差池。”
月英细细辨,精心选了药材之后,对龚袭说:“董令史,处理药材加上熬煮还要耗上一段时间,你先回吧。丞相那里少不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们了。”
龚袭略显为难,建议道:“黄医师,我们一起回吧,药材交给军医处理就好。”随即,凑近月英,压低了声音说:“时间太久,丞相肯定会担心您的。”
月英莞尔一笑说:“药材的加工,烧煮的火候对药的疗效都会有影响,今天我先在这儿看崔平把药煮了,也好把把关。请董令史先回,告诉丞相请他再稍等片刻。”
龚袭无奈,听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