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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和我父亲成亲时,我的姑母……也就是先皇后、当今圣上的生母,给我娘添了很多嫁妆,可在我娘死后那些首饰全都不翼而飞了,我和慕霖、慕潇在废墟里找了很久,烫得满手都是水泡,可就是遍寻不着,像金银珠宝那样的东西,根本不会被大火焚毁,至于那彩云簪……”
季子封脸上露出半天以来最哀切的神色,“曾是我外婆的嫁妆,在娘成亲的时候又转赠给了娘,可是娘出嫁半年后外婆就病逝了,因此也可以说,这是外婆的遗物,娘便对那簪子格外珍惜,平时是舍不得戴的,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睹物思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娘会反复叮嘱别的首饰也就罢了,唯这簪子万万不能丢,可惜的是……现在彩云簪的主人又死了,再次成了遗物,还被林贵秋趁火打劫偷走,此簪对他娘曾有特殊的意义,现在对他,更是意义非凡,季子封会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想到此,她偷偷侧眸窥了他一眼。哎!心情倒可以理解,但别看他平时没什么架子,在寺里为人和蔼、对她也多有忍让、在家还能和手下同桌吃饭,可一遇急事便暴露了少爷本性,霸道、跋扈、傲气凌人,而她恰恰成了那个倒霉的炮灰。
看她久久没有言语,季子封嘴抿成一条线。想示好、怕她拒绝;就这样离开,自己又有些不甘心!刚想张嘴再说点什么,她却先开口了。
“大人,属下着实还有些体虚,恐是走不了太久的山路,而且阿克顿遗骨的事还横在眼前,皇上那里也不会容我们拖延太久,因此……不如就先把霍、邱两家的案子了结了,再去把首饰挖出来,反正东西埋在土里也不跑不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季子封见她态度有所缓和,心稍微踏实了点。
左手若无其事一下一下转着茶杯,可静默片刻之后,却问了一个很沉重的问题,“小夏,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当时说的言之凿凿,阿济塔罪不容诛,必须斩了才能给受害者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可现在却因为皇上几句话,就把他给放了,还趁机给自己捞了一个好处,是不是很愧对自己大理寺少卿这个身份?”
在钟小夏的印象里,季子封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信心满满,但今日说出这番话后,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沮丧、以及严重的自我怀疑,不免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大人其实根本无需自责,您不是说过吗?一切事情都该为国家利益让路,我们能做的就是问心无愧,查出每件案子的真凶。况且从根源上说,阿济塔杀人灭门是不对,但霍家、邱家也不完全无辜,尤其是邱闫峰,他才是整件事的主谋。”
“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呢?比如那三个无辜被残忍杀害的小孩儿,比如纵火烧人还能被包庇存活至今的林贵秋,如果阿济塔注定不会死,那趁机杀一个罪有应得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大人虽是大理寺少卿,但总归大不过皇上吧?胳膊如何能掰得过大腿,你我皆是他的子民,当然要听他的命令行事。”
“小夏……”季子封心里滑过阵阵暖流,再次想去抓她的手,却没有得逞。
钟小夏迅速站起身来,躲开了他的碰触,“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可以理解他对母亲情真意切的心情,但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别人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大人,和您说了这半天的话,我真的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就不多留您了。”
季子封手停在半空中,半天才缓缓收回去,随后也无奈跟着起身,悻悻道,“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正好我还得去寺里处理些公务,晚上再一起吃饭可好?我大概酉时就能回来了。”
“哎呀……只是这一觉也不知会睡到几点”钟小夏撩撩头发,腔调十足,“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叹口气,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转身离开了屋子。
院门外……慕霖、慕潇、弥儿都在静静守候着,只等大人一出来就可以伺候出门了。
没想到他一露脸就死气沉沉的模样,还双手负于背后,眉宇间一片愁云惨淡,连嘴角都是下压的,浑身上下皆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让他们各个望而却步,生怕扫到台风尾。
季子封却只是低着头飞快走过,经过三人身边时连停都没停,就像他们不存在一般,嘴里还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
“潇大哥,你耳朵尖,听见二爷刚才说的是什么了吗?”
“好像是什么……‘哄不好,根本哄不好’,嘶……这是什么意思啊?”慕潇连连摇头,实则是不明白谁还需要大人去哄。
慕霖在他们俩脑袋上一人敲一下,“还能什么意思?在小夏姑娘那又吃排头了呗?哄了半天都没哄好。”
哦……原来这么回事啊,两人恍然大悟。但慕潇随即就不乐意了,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是张小夏,大人能看上她便是她的福气,主动巴结还来不及,怎么能不懂事的让大人去哄呢?
慕潇抱起肩膀撇撇嘴,“哼!就是大人给她惯的!依我说,哄什么哄?打一顿就好了!”
“我说你们干什么呢?想留下等过年啊?”远处传来季子封不耐的咆哮,活像要冲过来揍人了。
三人赶紧应喝,“哎!来嘞!”
但临走前,慕霖和弥儿却双双瞪了慕潇一眼,这个大老粗,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大人要能下得去手,还至于气得摇哪乱喷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