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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心狠狠地抽搐成一团,抑制不住,还是轻微的哽咽出声:“从那时阮天明去事务所找上我,阴谋就开始了对不对?他和钟庆丰一样,都是你整场阴谋中的冰山一角?”明明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即便是死,却仍想死得冥目。
提到阮天明了,薄南风微微的恍了下神。到了这个时候已不屑对她掩饰什么:“阮天明的确是我的手下,不过他不知道我来S城是冲着你江南来的。什么叫节外生枝你懂么?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岂不是破绽也多?只有所有人都信以为真,戏才演得上手。他以为我是真的爱你。
至于阴谋开始的时间,远比那早很多。事实上我来S城创建景阳集团,就是为了来与你遇上。你在看守所见我第一面,而我却已经见了你无数次。江律师,没发觉吧,这些年我一直就在你身边。看你怎么样心如死灰,为祭奠一个男人把自己沦落成大龄剩女,看你在各种相亲的场合装疯卖傻,不情不愿。我就在想,原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傻女人,如果让你心如磐石般的爱上了,再狠狠的中伤你,是不是就会让你一辈子痛不欲生?远比那五年的时光还要心灰意冷?而后来再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我观察后,得出来的能至你于死地的一种手段。”
见她眼眶湿透,指拇抹上去,瞳中风起云涌,话语却云淡风轻:“事实证明,方法我选对了。看你如今痛苦的模样,可真让老公怜惜。”
江南愣愣的看着他,不得不叹,她果然是不如人,用薄南风的话讲,不过是空长了一把年纪,还是太嫩了。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他算计得每一步都很到位,江南不得心服口服,这世上的确没什么东西比情感是能伤她最好的利器。许多年前她没有出息,狠狠的伤过痛过。却仍旧没能历练出什么本事,修为更加的谈不上,就得像现在这样,束手就擒,只觉疼得快到窒息。
紧紧的咬着唇,什么都认下了,无论甘愿与否。是她欠下的,有心人处心积虑上门讨要来了,是她不得不还的债。
吸紧鼻子,已经很落破了,不能再让自己没有节制的卑微下去。
“你之前说的你要被逮捕,是什么意思?”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听到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伸手触上她的脸颊,薄唇轻启,阴狠与威胁掺半:“在属于你的痛苦承受完毕之前别想着去死,敢带着我的东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脱,天下没有那么轻易的事。”
江南蓦然睁大眼眸,像是此生见到的,薄南风的最后一眼。
他眼眸深邃,有一刹那的时间盯紧她,如同钢钉钉进眼中一般。
太多的绚烂如花,被这一下钉碎了,却是碎在了时光中,碎在了生命的缝隙里。多年以后,彼岸微恙与否,可供祭奠缅怀的,仅有这些细碎的粉末,恰似一场烟灭,带着微微的桃花色,浓浓的栀子香。
回眸,只是年少无知,遇到一个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是福是祸……花香凭谁嗅,别人又岂会知晓。
在大队人马涌进来之前,一手破开身侧的窗子,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一股脑,骤然如破开的口子,连窗两侧厚重的窗帘都被拂动鼓吹起,发出难以置信的响动。冷风入骨,直直的扑面而来,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当下的灯火辉煌一比较,黑压压的灭顶压下,像是万重深海,无边地狱。
江南被急速涌来的风吹打得睁不开眼,而薄南风动作灵敏迅捷,望着她的眼风回转,转身没进了那个黑漆漆的窗口中,宛如没入深海。
转眼消失不见,江南不由得怔愣,一侧脸颊他指腹的温度尚在,而一切消失得太快,只觉得是悄无声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的觉得,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要睁开眼,侧首看过去,他就沉睡在枕边。亦或本就被他揽在怀里,抬眼便能看到。只要她肯醒来,睁开眼……
江南急得破音哭出声,也想醒来,想睁眼把梦魇捣碎。却深感无能为力,眼瞳被清亮的液体极度冲刷,即便是清澈的,太多了,重重叠叠的,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连同世界一起,都模糊了起来。
耳畔声音很大很混乱。
“快,到楼下去,薄南风跑了……”
“从窗子跳下去的,快追……”
“通知相关人员把出城的路口封堵,薄南风跑了……”
……
有人过来扯动江南,不停追问:“薄南风去哪儿了?我们是来逮捕他的,江律师,他说要去什么地方了没有……”
江南感觉快要疯了,世界已经这么密闭而拥挤,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而这些人还要一股脑的涌上来。
她怎么知道,从头至尾,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人比她江南更无知的么?对于薄南风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不知。
烦躁的拔开那人的手,连样子也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一路出了大厅,厅门处冷风呼啸而入,好多警车停在外面,警笛声声。她有些混淆不清,不知道那些人是来抓薄南风的,还是来抓她的。
已经如斯,无所畏惧,迎风走了出去。
而那些警车呼啦啦的就开走了,明显要逮捕的人不是她。
却松不下那口气,心反倒更加没有节制的沉下去。
她是不能幸免的,只怕明天,或者再早一些,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就是专为迎接她江南的。
脸上清泪没有擦干,仍旧肆无忌惮破眶而出。冷风吹上来,奇冷无比,像刀子划割在脸上。顾不上理会,亦不觉得疼。伸出手,仰面看天,只觉得不可思议。
下雪了……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一场初雪,没想到来得这样早。雪花很大,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落下来,扬扬洒洒的,落到她的掌心去,极速湮灭,只有一汪浅薄的水。可是无边无际,鹅毛雪花就那样源源不断的落下来,盖到她的掌心上。
江南微微笑起来。
他说:好,我会陪你看第一场雪。
他说:不要,我只要你陪。爬不动了也得来,到时候我背你。不用你走,只要能看就可以。
他说:嗯,一言为定。
他说:老婆,如果可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件件事情顺你的心意,哪怕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我也想让你满意,而不是敷衍了事。
他说:来,到我怀里来,老公抱着会暖和。
他说:觉得这些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给得起的小幸福。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件件为你做全。所以,有时间又有机会的时候,每一件我都十分珍惜。
他说:江南,我爱你。
他说:你不敢?我敢!
……
雪花打到脸上,不过片刻便融化掉了。江南似成了痴,模模糊糊的笑着。明明心痛欲裂,却又不自知地洋溢着笑,心脏麻痹了,已经快要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这样疼。
只知道,这一场雪来得突兀,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许多。只是太过凛冽,骨头都冻僵了,麻木的树立着,渐渐站立不稳。之前的吵杂如潮退去,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久久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一片通红,可是指尖莹润。五彩缤纷的光色反射过来,明明掌心空空,她那个不屈不挠的样子,却像手托挚宝。
下一秒被人握住,收进掌心里来。
启音沙哑:“傻么,不怕把手冻掉。”太冷了,觉得握住的就是一块冰,被他攥进掌心里,把温度传递给她。
江南缓缓抬眸,借着那光色打量。呆滞迟缓的一双眼,刹时间生起万般华彩,婉转动人的一眼光辉,慧黠得宛如星子。整张苍白的俏脸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有了一点点绯色,像冰天雪地中洒下的一点儿胭脂红,即便是依稀的一点色泽,也是极好看的。明晃晃的,不论过去多少年,只一眼,便能一下照亮他的心,只觉得是喜欢不已。
“薄南风……”
男子愣了下,嘴角动了动:“你认错人了。”
他想说,我不是薄南风,我是纪梦溪。
江南已经扑到他的怀里来,紧紧将他抱住,那模样又是哭又是笑的。明显精神已经恍惚。
只哭着说:“薄南风,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我,全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那样对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我怎么那么傻……”
纪梦溪抬起手臂将她收紧,突然哽住喉咙,一个大男人便是连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了。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批复逮捕薄南风,他们工作组的人一天仍在马不停蹄的为景阳集团的案子忙碌着。晚上已经下班了,才有时间回院里去提车。就听当天下午开庭的同事说江南今天出事了,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事情只怕不好办……
听同事说起来的时候,心头“咯噔”一响,什么事情都顾不得思考了。打听到公安机关的人来这里逮捕薄南风,猜想着江南或许也在这里,便过来了。
雪已经落了她一身,灯影下小小的一个人,那一刻纪梦溪想,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为何身板坚硬?若是能揉成小小的一团按进他的心里去,该会多么暖和,就呆在那里一辈子。他不放开,她也不许出来。
江南抬起头,伸手捧起他的一张脸。笑得很明快,细碎的贝齿,光洁的额头,长睫上粘了落雪,轻轻的眯着眼。问他:“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接我?是接我回家么?还是先去吃饭?”
她不太记得自己今天做过什么了,也不知道怎么会站在这里,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在被什么一点点的吞噬着,记着的越来越少。只像是在等他,等了很长时间,他来了。而且赶上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所以欣然不已。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江南这个样子是想折磨疯了他不可么?
良久,薄唇微微抿紧,点点头:“才下班,所以过来晚了,是要接你回家的。肚子饿了么?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太冷了,把围脖摘下来缠到她的脖子上。
“走,回家吧。”
江南站着没动,一伸手拉住他。
“南风,你不是要带我去海边看雪的么?什么时候去?等到明天会不会雪就已经停了。”她有些稚气,抬起头看天,一脸企及的模样,就像是做了美梦的人一直害怕自己醒来。就那样死死的闭着眼,逼迫自己神智不清,即便真的醒了,也要暂且沦陷在梦境的余温里不肯回神。觉得温度尚存,美好依旧。
你看,人总是那么傻。
纪梦溪看着她,眉眼悲伤又柔和。嗓音很轻,问她:“你想什么时候去看?”
江南笑了声:“就今天晚上吧。”
“下雪了,路不好走,而且还会很冷,你怎么受得了?明天再去好不好?”纪梦溪哄骗她。
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要疯了,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如今这样,倒不如将刀插到他的心口上一了百了。
江南愣了下,抬手触及他的脸颊。不可思议:“南风,你怎么哭了?”
虽然雪花很大,可他脸上的水渍也很明显,待雪一落下来,即时融化无踪。
纪梦溪伸手一带,狠狠将她揽紧怀里抱紧。
“你说我为什么哭?你这个样子,知道我有多痛心么,嗯?为什么嫁了人还不让我省心,你那双眼睛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不认人?既然从我手中逃开了,为什么不找个可以安稳过日子的男人?我哪里不好?你就那么不想要我……”
江南被他紧紧抱着,男子个子高,而她只穿了平底的鞋子,所以整个上身轻俯下来,才能狠狠的拥着她。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脑子发懵。也像是被他吓到了,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南风,你怎么了?”
纪梦溪一下抬起头,指腹捏上她的下巴,想说,看清楚了,我是谁,我不是薄南风。
到底还是不忍心,钩动嘴角:“没什么,你哭了,所以我才很想哭。”曲指擦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哭什么,不就是想去海边看雪么?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拉起她的手转身要走:“我们走吧。”
江南仍旧站着没动,眼睛一点点睁大,即便睫毛上粘了细碎的雪,仍旧想要努力睁大,将一切乃至全世界都看清楚。
讷讷:“你不是薄南风……你不是……”
即便她的脑子仍旧还只是混沌不清的模样,事实上,她还是想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影影绰绰的,可是她知道,薄南风的眉眼不是这样的。
他的五官轮廓她记得那么清楚,即使是闭着眼,轻轻的触上去,眉毛弯成怎样的弧度,眼角是何其的狭长,鼻骨怎样顺势而下的挺拔,唇角钩笑时,又是多么看好不羁的样子……江南历历可数,已经伸手触上去,沿着纪梦溪的眉眼轮廓一路往下,笑意渐渐褪却,慢慢变得惊悚而落破。
这不是薄南风,她等了那么久,终是没能等到他。
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隐隐觉得,这一生一世,再遇不上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子。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感知太真,骗不过她自己。
一双腿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到雪地里。整张脸埋进手掌中,覆住脸,肩膀不停的耸动起来。
怎么办?她真的很难过,快要不能呼吸了。
纪梦溪跟着蹲下来:“江南……”
江南一双手没有拿开,齿音自指缝间传出来:“我恨死薄南风了……恨死他了……”
不等纪梦溪将她抱起来,下一秒身子一歪晕倒过去。
纪梦溪慌了神:“江南,你怎么了?醒醒。”叫不起来,拦腰抱起快速往车上去。
男子进来时,苏老爷子正在厅中和苏瑞下棋。
见人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下。
“怎么?有定论了?”
男子看了苏瑞一眼,口中的话犹豫着没说。
苏老爷子知道苏瑞也很敏感,由其是薄南风的事,她不可能一点儿没有洞察。
扬首对男子说:“你直说吧。”
男子点了下头,开始汇报那边的情况。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下了逮捕令,开始逮捕少爷了,本来白天少爷还一直安稳,没有任何要离开的痕迹。不过,逮捕前一刻跑掉了,现在S城的警方正在严密盘查中。”想了一下,又说:“本来还想不明白,少爷怎么到了这个急迫的时候还不离开,猜想着或许是想认罪。以现在的情况看,就安心不少了。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事态过去了,公方查下来的结果,罪责都在少爷一个人身上。如果少爷不被抓到,老爷子您就一点儿没有被供出去的可能。”
苏老爷子指间捏了一颗棋子玩弄,须臾,又抬起头问:“江南那边怎么样了?”
男子做了个恍然的表情,看了苏瑞一眼。当即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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