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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长平帝拂袖转身,纪新雪呆滞的双眼中忽然浮现明亮的光芒。
他立刻推开虞珩,踉跄着起身朝长平帝的背影追过去,“阿耶!”
虽然长平帝正肉眼可见的怒火中烧,必定不会给他和虞珩好脸色看。但长平帝的情绪不稳定,证明长平帝还没来得及决定如何处理突如其来的变故,正是他和虞珩请求原谅的最好机会。
错过这次,等长平帝冷静下来,仔细罗列出他和虞珩的种种罪行和小心思......
长平帝因为纪新雪呼喊脚步稍顿,脑海中皆是‘小鸳鸯’在大朝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互诉衷肠、私下偷偷......他咬牙切齿的道,“拦住这两个混账!”
短时间内,他都不想看到这两个人的脸或听见这两个人的声音。
纪新雪自觉的在莫岣面前停下脚步,眼巴巴的望着长平帝越走越快的背影彻底变得模糊。
两刻钟后,清河郡王世子面无表情的越过再也没办法闭合的房门,出现在虞珩和纪新雪面前。
吸取之前的教训,纪新雪和虞珩在莫岣的注视下回到房中,始终以堪称乖巧的姿势分别端坐在相隔甚远的宽椅上。
他们老老实实的起身长揖,“给叔公请安。”
清河郡王世子居高临下的凝视两个漆黑的头顶。
他们是他最看重的后辈。
从长平六年开始,清河郡王世子就开始为纪新雪和虞珩的婚事操心。
不仅数次听从家中老父的嘱咐,提醒长平帝早日为两人择妻。还令妻子频频举办宴席、到各府赴宴,暗自统计适合成为皇子妃和郡王妃的女郎,生怕两人挑不出情投意合的人选,最后为了大婚而大婚。
他甚至因此忽略家中幼子也早就到该婚配的年纪,一心一意的盼着纪新雪早日娶妻生子,担当起更大的责任,替长平帝分忧。数次梦见虞珩成家立业,彻底改变安国公主府这脉凋零的现状。
结果......
想起大朝会发生的变故,清河郡王世子再也没办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眼中名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甚至想过,如果两人只是好龙阳,没有离谱的在大朝会当众提出想要继续曾经的婚约。身为未来宗室族长和对他们给予厚望的长辈,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天赋极佳的晚辈有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
此时唯有默念纪新雪是长平帝最出息的子嗣,虞珩是安国公主府的独苗,清河郡王世子才能继续压制越来越旺盛的怒火。
这要是他的儿子,在大朝会的时候,他就要打断他们的腿!
“你......”清河郡王世子抬起下巴示意虞珩。
始终保持弯腰行礼姿势的纪新雪和虞珩同时抬头看向清河郡王,原本只露出颗明珠的发冠终于显现真正的面目。
六龙戏珠发冠。
从大小到制式再到用料品质,全都一模一样。
清河郡王世子愣住,目光在两人的发冠处打量许久,忽然抬手捂住跳动声越来越剧烈的胸口,彻底忘记原本打算与两人说什么。
几日前,清河郡王妃的寿宴,虞珩和纪新雪曾身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去给清河郡王妃拜寿。
纪新雪还故意教清河郡王妃如此分辨他和虞珩,以此哄清河郡王妃高兴。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继长平帝之后,清河郡王世子也什么都没说就怒气冲冲的离开。
纪新雪和虞珩面面相觑,眼底既有心虚又有困惑。
半个时辰后,莫岣第三次出现在纪新雪和虞珩面前,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请襄临郡王随臣离开。”
“大将军要带凤郎去哪?”纪新雪狐疑的盯着莫岣,虽然莫岣的语气仍旧平波无澜,但他总觉得莫岣的目光中透着似有若无的责怪。
莫岣痛快的答话,“送郡王回公主府休养。”
“嗯”纪新雪点头。
他故作平静的走向门口,故意试探莫岣,“我要亲自送凤郎回公主......”
话音未落,莫岣已经挡在纪新雪面前,“陛下有令,郡王回公主府安心养伤,您留在凤翔宫反省。”
虽然过程中出现波折,但纪新雪和虞珩终究还是如同他们预想的那般,因为触怒长平帝被分别软禁。
纪新雪懊悔的捂住脑门。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定会拉着虞珩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口迎接长平帝,绝不会......
唉,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两人以目光短暂的告别,虞珩被莫岣带走,纪新雪也随着金吾卫离开漏风的东厢房,前往他平日里在凤翔宫留宿的偏院。
此后三日,纪新雪只能在偏院中坐卧行走,从未见到除偏院仆人之外的任何人。
第四日,心情逐渐焦躁的纪新雪爬到院角的古树上眺望远方。
金吾卫踩着只有半个手掌宽的院墙走到纪新雪身边,面无表情的提醒道,“陛下令您在院中反省。”
纪新雪目光幽幽的打量金吾卫,语气满是惆怅,“难道你以为我有胆量跳墙?”
且不说跳墙的行为会不会令长平帝更加恼怒,光是五米的高度,便足以令他望而却步。
总不能虞珩的伤势还没痊愈,他又因为从高处跃下震出内伤陪虞珩喝苦药。
“别挡我的视线。”纪新雪朝着金吾卫摆手,“记得让人搬梯子来。
众所周知,上树容易下树难,他也不能免俗。
金吾卫依言让开纪新雪眼前的位置,去找五米的梯子。
过了许久,三名金吾卫才举着用麻绳绑紧,拼凑出来的五米长梯红抵在树冠处。
提醒纪新雪不能离开小院的金吾卫,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再次上墙,“怀安公主和宝鼎公主来看望您,正在花厅等候。”
“嗯?”纪新雪的目光终于出现波动。
他缓缓伸展因为许久没有活动已经逐渐僵硬的四肢,在树下金吾卫的配合中抓着身侧的木梯调整位置,随口吩咐道,“请长姐和三姐去花厅,煮两盏浓厚的蜂蜜水给她们。”
听说喝有甜味的水能让人心情变好。
金吾卫闻言,向来平波无澜的双眼中忽然浮现名为‘茫然’的波澜,“怀安公主和宝鼎公主直奔暖阁,已经饮了两盏败火的苦茶。”
“两盏?”纪新雪愣住。
怎么会如此干渴?
他追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到偏院?有没有透露是从何处而来?脸上是否有怒色?”
金吾卫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臣刚才是因怀安公主和宝鼎公主来看望您,才专门来寻人。两位公主脸上没有怒色,也没透露是从何处而来。”
纪新雪默默抓紧身边的树枝。
原来不仅是莫岣在变化,内吾也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如果是长平帝刚登基的时候,眼中只有任务的内吾,绝不会做任何对任务无益的事。
比如提醒他不要试图翻墙越狱。
纪新雪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吾卫眉宇间忽然浮现难以掩饰的雀跃,“我还没有名字。”
内吾都有代号,但在内吾心中,代号永远无法与名字相提并论。
如同‘莫岣’、‘白千里’、‘霍玉’......才是他们心中的名字。
“那就叫锦书,过段时间去安国公主府保护襄临郡王,让他为你赐姓。”纪新雪再次望向安国公主府的方向。
在长平帝的眼皮子底下,他既然不敢搞鸿雁也不敢藏锦书,只能过个嘴瘾,全当是为这几日复杂的想念留个纪念。
顺着木梯安稳落地,纪新雪才耐心的纠正锦书的错处。
提醒他不要试图以翻墙的方式越狱没错,但不应该因为他要木梯且用木梯才能下树,没有及时告诉他纪敏嫣和纪靖柔正在等他的事。
几日未见,纪敏嫣和纪靖柔即使盛装也难掩眼角眉梢的憔悴。纪新雪却每日吃好睡好,虽然称不上容光焕发,但与憔悴没有任何关系。
姐弟三人沉默的对视半晌,终究还是难掩心虚的纪新雪先低下头,他在两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恭敬的低下头,“长姐,三姐。”
除非除夕、元日或恰逢有人生辰,否则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向来不会如此讲究的行礼。
纪敏嫣的目光越过纪新雪看向角落的宫人,“你们退出去,不许在门窗处停留。”
宫人们整齐的应声,依次走出房门。
纪敏嫣和纪靖柔的心腹走在最后,自觉的监督其他人有没有严格遵守纪敏嫣的吩咐。
随着暖阁彻底陷入难以言喻的安静,纪新雪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什么都没做,也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惹清河郡王世子大怒的事。
他扬起嘴角,主动抬起头打破沉默,“阿兄是不是快回来......”
纪敏嫣打断纪新雪没说完的话,“你已经知道阿耶想要废后,还是在大朝会上说出要按照当初的婚约和虞珩成婚的话,是不是?”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中只有笃定。
可见纪敏嫣已经在来找纪新雪之前,去找纪明通核实过这件事。
纪新雪在纪敏嫣逐渐失望的目光中点头,“是。”
“我为什么会立刻赞同阿耶想要废后的想法,还亲自收集阿娘不配为后的证据?”纪敏嫣冷静的追问。
因为阿耶是为他废后。
长姐疼爱他、信任他的心思,半点都不必对长兄的疼爱和信任少。
纪新雪深深的垂下头。
他不后悔在大朝会说的每句话,也不否认对阿耶、对清河郡王世子、对长姐的愧疚。
纪敏嫣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追问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纪新雪挺起胸膛,冷静的回答,“我知道会因为这件事失去什么、得到什么,甘之如饴。”
纪靖柔抬手捏住眉心,眼底皆是疲惫。
她知道长平帝想要废后,选择小五为太子。
因为向她透露这个消息的人是纪敏嫣,所以纪靖柔理所当然的以为,连长姐都不在意小五取代长兄成为太子。立太子的事,肯定不会影响兄弟姐妹们的感情。
万万没想到......
纪靖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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