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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消瘦、两鬓斑白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依然精光四射,自有一股气势。
有张无忌照拂,袁崇焕并未吃到什么苦头,然北镇抚司龙蛇混杂,张无忌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对于袁崇焕这个钦犯,照顾也只能适可而止。
在此之前,两人已谈了有些时间了。
只听张无忌叹了口气,缓缓道:“据可靠消息,朝中有人建议皇上,欲将袁公转往刑部大牢……”袁崇焕听了怔了片刻,双手抚膝,落寞地轻笑一声,几不可闻:“这是要将老夫明正典刑的征兆了!”
张无忌无奈叹息:“袁公忠君为国,在下是晓得的,可惜眼下满朝文武,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的多。在下已以权知北镇抚司镇抚使身份上书皇上,条陈袁公冤屈,只是如今形势如此,恐怕也不济什么作用!”
袁崇焕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也是老夫咎由自取,当日引后金军与京城下决战,原想着我军势弱,可依坚城高墙利炮背水一战!可惜啊……老夫以为国难之下,大家损失些财物也没什么!可是老夫高估了他们,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建奴抢了他们的财物,烧了他们的房产,他们不敢也无法追索,最后这笔帐只能算在老夫头上了!悔不当初啊,未听从孙公的劝告!唉,只是文成(张无忌表字)你,何必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此刻上书,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无端地耽误了你的前程!
”公道自在人心,在下无能为力,唯求心安而已!”
“好一个公道自在人心,文成的心意,老夫,心领了!老夫一生忧国为民,想不到啊想不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脸上古井不波,凝望着上方并不存在的天空,一字一顿道:“他们想让老夫承认投敌卖国,真是小瞧老夫了,士可杀,不可辱!纵然千刀万剐,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老夫岂能承认?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公断,老夫身虽死,志不灭!”
“或许此去天牢,皇上会命三法司会审,若没有实证,恐难定罪……”张无忌斟酌着安慰,说着连他自己也难相信的话。
袁崇焕摇摇头,重新面对张无忌,沉默片刻后说道:“自祖大寿接了老夫的书信挥师南下,老夫就晓得此事绝难善了,文成以为,老夫为先前一定要皇上下旨再写信给祖大寿?”
“在下到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请袁公指点。在下以为,经皇上下旨,算起来袁公只是个传话的,祖大寿回与不回,与袁公没什么厉害关系。但袁公自己写信给祖大寿,若祖大寿不回,有人会说袁公这个辽东督师名不符实,连部下也指使不动,袁公为人也是徒有虚名等等,那么以往的功绩自然是虚报的居多。倘若祖大寿返回,与袁公更是不利,原因……”张无忌斟酌着用词,“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恐怕是难以饶恕的大罪……”
袁崇焕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
“可惜皇上不肯下旨,袁公为了黎民苍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写信……祖大寿这厮,也是可恨,回师就回师,搞什么全军大哭,这不是陷袁公于不义吗?”
“可以理解,”袁崇焕淡淡地说,“辽东这帮娇兵悍将,常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当年老夫杀毛文龙,就是为了打压这些**的威风,不杀鸡骇猴,他们怎么能对老夫唯命是从?但后遗症也是有的,他们害怕成为毛文龙第二,一旦老夫落了难,落井下石是必然的!”
“这帮白眼狼!”张无忌恨恨地道,“怕只怕自袁公后,恐无人能再对关宁军如臂指使了!”
“未必啊!朝中能人辈出,这个乱摊子,总得有人收拾吧!若关宁军散了,朝廷将无可战之兵……这个,想必有识之士能看得清!”
“袁公深陷囹圄还忧国忧民,为什么……唉!真是可恨之至!“世事如此,多说无益,今日与文成谈心,老夫心里舒坦多了,昨日冥思之中,偶得一诗,就赠于文成吧!
北阙勤王日,南冠就絷时。果然尊狱吏,悔不早舆尸。执法人难恕,招犹我自知。但留清白在,粉骨亦何辞!
只是……只是可惜了啊……”
袁崇焕最后高声一叹,双拳紧握,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张无忌竟无言以对。
袁崇焕渐渐恢复平静,突然笑道:“老夫失态了,竟然不如一个小子,对了,你那个姓沈的小友今天会来吧?”
“不出意外的话,沈老弟每天都要到镇抚司公干!今天到可以安排一下!”
“唉,几天见一次面,每天一个时辰的聊天真是时间太短了,你的这个小友,真是有趣,算是个人物!”
张无忌见袁崇焕对沈锐赞不绝口,此时也难得的笑了起来,“袁公还不知道吧,沈老弟与在下初次见面,就送了一个大大的礼给我!”
“噢,说来听听!”
张无忌将捉拿魏忠贤党羽一事简略说了一下,袁崇焕听完,”笑道:“这个小子,不仅故事编的好,做事也是胆大心细啊!”
张无忌附和着:“是啊,若抛开年龄而言,沈老弟对某些事务的见识与见解,我等皆不能与之相比!”
是啊,一只火枪可以连发三十枚弹药,被称为生命收割机的加特林机枪,一只可抵目前数百柄火绳枪,可这样的恐怖利器,竟然被他说将要淘汰,真是不可思议!就算这只是梦境,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梦到这个程度?
袁崇焕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火器抛诸脑后,又将话题转移到沈锐身上,问了沈锐的一些基本情况,之后心情终于轻松起来,仿佛刚刚牢房里的压抑根本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