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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蒂永家族在这个时代并不出名,其成员远没有后世那位安条克亲王、卡拉克领主雷纳德·德·沙蒂永的赫赫声势,足令拜占庭皇帝和萨拉丁本人深恶痛绝,但这位奥多主教却是罗马的重要人物,英格兰国王也不能忽视这位特使。在罗德里戈伯爵的陪伴下,埃德加国王来到城镇中心。
紫色的微曛下,英格兰人的宿营船依旧川行在河面,城镇里到处是战马和军士的影子,那位教宗使节正在观看一群士兵拆除一座木质的祭坛,这些基督徒们似乎有些害怕,没人敢靠近最里面的黑木,于是奥多主教亲自走上前,将那根悬挂着羊头骨的木梁推倒在地上。
“迷信的野蛮人……”主教低声嘟囔着,又回头高喊道,“一根烂木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吗?”
身穿着锁甲的士兵似乎都有些羞愧,于是众人继续开始摧毁曾属于维勒斯的圣地。
“主教阁下!”埃德加穿过人群,抢先上前问候道,“看来北方的天气没有影响您的精神。”
“陛下,我代表最高司祭祝贺您对异教徒的胜利!”奥多主教没有见过英格兰国王,不过这不影响他从纷纷涌上前的贵人中辨认出一位君王。
随着双方的交流,埃德加很快明白了格里高利七世为何会派这位法兰西主教北上——对方的口才极为了得,几乎能够说动顽石,而在某些方面,他甚至不像一名僧侣。
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些安于平庸,有些略有成就,可是这位来自沙蒂永家族的主教有一种精神特质,似乎生来就是要成就一番大事的。埃德加暗自品评着,却见奥多主教轻抚竖琴般挥手遣走了那名灰袍的年轻侍从。
“可怜的灵魂。”主教忽然叹息道,看见国王露出的不解之色,便解释道,“一个被剥夺继承权的小伙子,遇到了不该见的人,被一个女人征服……陛下您为这种事情伤心过吗?”
埃德加沉默了,有些事他依然为之哀伤,但是和一位主教讨论这种话题总是有些奇怪。
主教倒是一点没有忌讳:“我是领主的儿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胆任性的放荡子弟,直到一天晚上,我亲了一个女孩,然后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我做出各种最傻气的事情讨好那个丫头。最后,她知道我的父亲是城堡的领主,但还是跟一个吟游诗人跑了。”
“我来见陛下,除了圣座的使命,还有另一桩事。”奥多主教终于不再打哑谜,“托斯卡纳女边伯曾经向我提起过陛下,我看得出,她对陛下似乎有些……迷恋。”
见埃德加没有立刻否认与那位夫人之间的暧昧,奥多主教看上去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了下去:“陛下应该知道如今的局势,我们的事业禁不起这种丑闻,尤其是亨利的军队正在向台伯河进发的关头,罗马需要托斯卡纳的力量。”
英格兰国王感到的只有尴尬,他甚至忘记了澄清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对玛蒂尔达夫人动心过,所以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什么,然后他就听见奥多主教说道:“诺曼底公爵的长子请求我替他向卡诺莎的玛蒂尔达夫人求婚,我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希望陛下能够理解。”
罗伯特从没有见过玛蒂尔达,对她的长相和天性一无所知,埃德加忖道,看来还是因为托斯卡纳的嫁妆,不过他随即想起自己为了获得萨克森公国而用儿子的婚姻做交易,又感到一丝赧然,似乎自己并没有资格轻视罗伯特。
奥多主教见英格兰国王的脸色发赭,立刻误会了对方的想法,但是他没有道破——如此处理恰到好处,罗伯特事实上并没有主动求婚,完全是他听说了传闻后自作主张的安排,而诺曼底公爵的长子正因为失宠而灰心,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好事。
“我听说那位亨利王子是主的子民?”主教忽然问道。
“是的,他如今正在梅克伦堡,接受各部落的臣服。”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应该在东方继续推进主的事业?”奥多主教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
“我相信亨利伯爵会用心协助教会的,但是眼下还需要谨慎。吕贝克是一座具有潜力的城镇,不仅是商业方面——当初丹麦人都是些异教徒,但是他们在约克和基督徒贸易、通婚以后很快就接受了主的福音。”说着他瞟了一眼地上的异教木雕,“查理曼的‘血腥裁决’已经不适合这片土地,严酷只能恐吓人心,凛冽的西风吹不去行人的外袍,太阳的光辉照耀,却能令感受热量的众人自动脱去旧衣。”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主教的眉头微蹙,但埃德加并未注意到。
英格兰国王没有陪同奥多主教一起北上,只是送给他一匹装饰华美的战马,以便这位特使穿越北方那些一个牧羊人都没有的荒野。
“真怀念温暖的南方啊。”奥多主教的这句叹息一直萦绕在埃德加的脑际,在对方已经消失在朦胧的薄雾里很久之后,国王才转过神来——他也开始怀念英格兰,即便这个季节的伦敦绝对称不上温暖。
许多年以后,埃德加回忆起和乌尔班二世的第一次见面,依然感到不可思议,哪怕那时候他已经记不清双方交谈的所有内容,而吕贝克也不再是一座斯拉夫旧镇,上千名不同行业的工匠在这里工作,以同业行会的形式互相结盟,而城市本身也成了新兴的汉萨体系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