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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则同满面风尘,眉梢还带着霜,眼神疲惫又绝望,他声音都哑了:“我镇上和县城的药房和医院都跑了,缺了六一散。”
“怎么办,林晚?秀婉她——”会不会死?许则同眼神流露出脆弱和仓惶。
他答应过爹,要好好照顾娘和妹妹,可现在他却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病重不治。
林晚抿了抿唇:“没事,我们再想办法。你先进来吧。”
许则同得到林晚的回答松了一口气,跟着她进了屋,先去药房看许秀婉,还没进去就看到许母趴在床边睡着了。
林晚解释说:“我没有空一直守着秀婉,所以就将你娘接了过来,让她帮忙照顾,我昨晚给秀婉喝了药,病症暂时控制下来,再由你娘隔一段时间用白酒擦一下身子,控制体温,暂时情况还好。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许则同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过去看许秀婉,小姑娘双眼紧闭,白皙的脸红彤彤的,可想而知体温有多高,如果不能够尽快控制,肯定要出人命。
许则同眼里又是一阵艰涩,恨自己无能。
林晚又去看了药柜,六一散是由甘草和滑石做的,她可以直接制作,但是家里连甘草都没有了,其他可以替代的药也没有。
这缺医少药的年代!
林晚深吸一口气:“你在家里歇息一会儿,顺便做点吃的,我出去看看能不能采到替代的药材。”
“需要采什么药材?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许则同眼睛一亮。
林晚摇头:“你累了一个晚上了——”
“我不累!”许则同急切的说:“真的,我不累。你告诉我,我去找药材。”
林晚望着许则同布满血丝的眼睛,叹息一声,正要告诉他需要的药材,病床上的许秀婉忽地抽搐起来,林晚脸色一变:“不好!”
许秀婉这是癫痫发作了,这说明她的病情突然间加重了。
她迅速上前按住许秀婉,免得她动作过大摔到地上,许则同也连忙过来帮忙,许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惊慌失色:“怎么了?秀婉,秀婉你怎么了?你不吓唬娘啊!”
许母说着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许则同连忙将她抱住,林晚一手按着许秀婉,一手摸许母的脉,好在许母只是通宵熬夜又受了惊吓,昏迷过去而已,林晚松一口气,“没什么大碍,先把她放到我房间里躺着吧,记得给她盖上被子。”
“要不我还是把她送到书房的榻上吧。”许则同知道林晚爱干净,不会喜欢别人躺她的床。
林晚摇头:“不用了,就送我房间吧。”
许则同这才抱着许母去了林晚的房间,将许母安顿好,回来林晚已经将许秀婉脑袋下面的枕头抽调了,领口解开,头侧向一边,见他回来,叫他帮忙:“你压住她,别让她乱动。”
许则同上前帮忙,林晚出去削了一小片木片,用绷带缠上两圈,然后捏开许秀婉的嘴,将木板放在上下牙齿间,以免她咬伤自己的舌头,又让许则同抬起许秀婉的下颌,免得舌头堵塞气管。
这一次许秀婉的癫痫发作时间持续了半个小时,等到发作结束,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脉也变得极为虚弱,断断续续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情况非常的危险。
“林知青,你这么厉害,你一定可以救我们家秀婉的是不是?求求你了,救救我们秀婉吧,我给你跪下了。”许母清醒过来了,扑通一声跪在林晚面前磕头。
“娘,你别这样!别为难林晚!”许则同将许母扶起来,同样血红着眼睛:“林晚也跟我们一样疼爱秀婉,她也想救秀婉,如果有办法她一定会救秀婉的,你别逼她。”
林晚望向许则同,许则同朝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林晚,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尽力了。如果——那就是命。”
许母嚎啕大哭,软倒在许则同的怀里:“秀婉啊,我的秀婉啊!”
林晚也是通宵没睡,这会儿也疲惫得很,可她还是打起精神,“你说得对,我只要有办法,就一定不会放弃的。你在这里照顾她们,我去准备药。”
林晚提步往书房走。
许则同追了出来:“你想做什么?”
林晚回头朝他笑:“其实我昨天晚上也没有闲着,已经想好了对策,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秀婉的。”
许则同却丝毫不觉得放松,心口反而更加发紧了,他忍不住上前抱住林晚:“林晚,你别做危险的事情。”
如果早就有对策,林晚不可能到现在才提,到现在才提,是因为所谓的对策风险极大吧?
他是想救秀婉,可他也不希望让林晚置身险境。
“秀婉是我妹妹,我想让她活,可你也是我爱的人,我同样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你为了救秀婉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秀婉也不会开心的。”许则同闷闷的说。
不得不说,这话让人心里受用。
但不能让林晚改变主意。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勉强的。”林晚拍拍许则同的背:“你出去吧,我不叫你,你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任何人!”
“林晚!”许则同还想劝她,林晚阻止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再劝了。”
许则同只得闭嘴:“我就在门外,你有什么一定要叫我。”
“好。”林晚让许则同出去,走到书桌前,摊开昨晚她跟廖老一起研究出来的符纹,深吸一口气,将符纹放到一边,拿出符纸和朱砂摆放好,符笔就搁在朱砂上,而后闭上眼睛,运转玄力一周天,浑身的疲惫瞬间被洗去,精神也恢复到了鼎盛,而后她睁开眼睛拿起符笔,蓄势已久的玄力熟练的从手指流出,沿着笔杆最后汇聚在笔尖,林晚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全然汇聚在笔尖,而后化作烟尘化作微末,融入天地。
她看到了高山流水,看到荒野平原,看到小桥人家,看到老牛黄狗……
看到生,也看到死……
她心有所悟,睁开眼睛,挥笔书写。
天地间的玄力被她心神所引,朝着她的笔端而来,又倾泻出去,形成每一道纹路,最后构成一个完整的纹路!
最后收笔成型的瞬间,犹如巨兽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周围的玄力吸尽,还不够就将林晚体内的玄力也全部吸夺而去,可这仍旧只是沧海一粟,根本就填不饱那张血盆大口,它发出饥饿的嘶吼,像是要将林晚的浑身血肉也一起吸入进去,那一瞬间的撕扯,犹如灵肉割裂,疼不欲生。
林晚瞬间咬破了唇,但她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她更快的催动心法,更远更多的的玄力蜂拥而至,一部分直接比玄符吸收,一部分涌进林晚的身体,从她的经脉里呼啸而过,而后又从笔端汇入到玄符里,林晚刚刚修炼没多久,经脉还不够宽敞和坚韧,瞬间被撕裂,林晚控制不住闷哼了一声。
“林晚!”守在门口的许则同瞬间心跳加速,无法控制的推开了门,却看到林晚手中持笔,目光灼灼的目视着前方悬在半空中无风自动的符纸,神色肃穆犹如天神。
许则同心神大受震撼,脚步顿住,喉咙哽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身后许母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则同条件反射般将书房的门关上,转身问:“怎么了?”
“风怎么突然间这么大?”许母惊惶的看着院子,院子里零零落落的东西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乒乓作响,像是要下暴风雨,可抬头看天空瓦蓝一片,万里无云,阳光暖照,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啊。
许则同瞬间明白这些动静都是林晚搞起来的,他将许母推进房间里:“没事儿,就是突然间起风了而已,你还是回去看着秀婉吧,别让她出事儿了。”
“对对对,我这就回去。”许母到底是更加担心惦记女儿,闻言回去了药房,守着女儿。
许则同望着院子紧紧的抿起唇,看向书房眼里全都是担忧。
煎熬中时间也过得慢吞吞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书房里传来林晚疲惫的声音:“许则同。”
“我在!”许则同惊醒,忙推门进去,只见林晚一只手撑在书桌上,脸色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眼神里也尽是疲惫,许则同心中大痛,忙走过去:“林晚,你没事吧?”
林晚没答,只将一杯清水递给他:“拿去给秀婉喝了。”
许则同知道林晚这是成功了,许秀婉有救了,他想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
林晚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林晚你真的没事吧?”许则同一手接过水杯,一手握住林晚的手,她的手冰得像冰棍,他急了:“我——”
“去!”林晚喝道。
许则同对上她的眼睛,她眼神沉厉,不容置疑,许则同关心的话瞬间都梗在了喉咙,他一步步后退:“我这就过去,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许则同说完转身跑去药房,他没看到在他身后,林晚跌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许则同进了药方给许秀婉喂水,许母惊讶的起身:“你做什么?”
许则同不说话,他手抖得很,许母也担心了,过去按住他:“则同,你到底怎么了?”
“娘,别问。”许则同深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捏开许秀婉的嘴就要灌,许母急了:“你不能这样喂,你这样会呛到她的。你好端端的干嘛给她喂水?”
许则同的确是没有照顾好病人,平时许母吃药,他会帮忙熬药,但没喂过,许母也不需要他喂。
“这水能救秀婉。娘你喂她全部喝下。”许则同低声说。
“什么?”许母看了看杯里的清水,严重怀疑许则同在蒙骗她,许则同急了:“娘!你信我!”
“好!”许母看了一眼女儿,女儿都已经这样了,哪怕是假的又如何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够放弃!
许母熟练的喂女儿将整杯水喝下去,许则同松了一口气:“娘你看着秀婉,我去看看林晚。”
“林知青怎么了?”许母问,许则同已经跑开了,许母皱眉嘀咕;“这孩子!”
她也知道儿子对林晚上了心,林晚看着对儿子也很好,她做梦都想过他们结婚的样子,可是她也担心,林晚太优秀了,而儿子一无所有,还有地主的身份。
可,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林晚!”
许母正想着,忽地书房传来许则同惊恐的叫声,她心里一紧,忙跑过去,一眼便看到儿子将林晚搂在怀里,焦急的叫唤,她心里也不由得一紧:“怎么了?林晚怎么回事?”
“我去叫大夫。”许母慌慌张张的起身,“不对,我去找大队长,借车,对,借车去医院。”
还有女儿,也都一起送过去!
许母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开门便看到廖老正举手敲门,她愣住了:“你是——”
廖老根本就不理会她,侧身跑了进去:“林晚呢?林晚!”
许则同看到廖老如同看到希望:“廖老师你来了,你快看看林晚,你救救她!”
廖老蹲下来给林晚把脉,果然如他所料,林晚的经脉都严重受损。
“该死的!”廖老恼火得不行,说了不让她轻举妄动,可她总是不听!
现在好了吧?变成这个样子了!
现在可怎么办?这样的伤势,就算是他当初鼎盛时期,也不一定能治好啊!
许则同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林晚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了,眼泪刷的滑下来,“都怪我,我该拦住她的!”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许则同一把抹掉眼泪:“廖老师,现在生气没有用,您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救林晚吧。”
廖老回过神来:“对,还是要想办法。你先把她放到床上去。”
许则同将林晚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廖老开了一副药方:“你去抓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药抓回来。”
“好!”许则同收起药方点头,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药抓回来。
“还有,你帮我发一封电报。”廖老写了一张纸条给许则同:“就按照上面的地址和话来发,一个字儿都不能错,记住了吗?林晚能不能得救,就看这封电报了。”
“好,我绝对不会发错!”许则同立马将那张纸贴身收起来。
廖老头问:“你身上有钱吗?”
“我有的,昨晚林晚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买药。”许则同说。
“那你赶紧去!”廖老赶人。
“好,我这就去。”许则同跑了出去。
等到许则同离开,许母都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话,不得不回过头来:“你是——”
廖老还没回答,病房那边传来许秀婉的声音:“娘。”
许母一时竟是回不过神来,廖老看她:“你女儿叫你呢,你还不去看?”
“哎!”许母终于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丝毫不见体弱,直接窜进了药房:“秀婉,你醒了?”
许秀婉迷迷糊糊的说:“渴。”
“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倒水。”女儿真的醒过来了,许母抹了一把眼泪,连忙去倒水,廖老走进去给小姑娘把脉,许母端水回来看到,就站在一旁等候,等到廖老把完脉了,才低声问:“你好,我女儿怎么样了啊?”
廖老叹息一声:“好了。”
“好了?”许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廖老冷哼一声:“林晚拿命救她,能不好?”
许母想到隔壁昏迷不醒的林晚,想到之前许则同拿过来的清水,说的话,她瞬间相信了林晚救许秀婉的话,虽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杯清水有这样神奇的力量,但女儿就是林晚救回来的。
许母又是喜又是愧疚:“多谢,多谢。”
廖老摆摆手走了,进了林晚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犹如冷玉一般毫无生气的林晚,又心疼又生气又骄傲:“林晚你成功了,许秀婉你救回来了,但是不值得啊林晚,以你的天赋,再沉淀几年也一定能够完成今日之举,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冒这么大的险呢?”
许秀婉跟你根本就没得比啊!
林晚一动不动,已经无声的告诉了廖老她的答案:许秀婉是跟我没得比,但也是我喜爱的孩子,是我愿意拼尽全力去救的孩子。
林晚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她要是再不行,许家母子三人和廖老都要被大队长和书记以谋杀罪送去派出所了。
“林知青,你没事吧?”大队长凑过来问道。
“水。”林晚刚刚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昏沉,嗓子也干得厉害。
书记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林晚喝完水,也听大队长说清楚了整件事的经过,她朝大队长和书记点点头:“多谢大队长和书记的关心,我昏迷的事情,跟许家和廖老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出了点事,幸好许则同他们在,才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们,希望大队长和书记不要为难他们。”
大队长和书记都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轻易就相信林晚的话,但是她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林晚对他们的价值还是很大的,他们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林晚。
“行,解释清楚就好。我等会儿就去将他们放了。”大队长爽快的说:“我看你这伤得也挺严重的,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好好歇息吧,有事就吩咐林小子去做。”
林小子是大队长的小儿子许德林,跟着林晚学医。
“我家翠丫也过来照顾你。”书记也忙推荐自家闺女许月翠。
两孩子虽然只跟着林晚学了两个多月,但是已经大有长进,两位家长自然是感激林晚的。
林晚想了想,许母身体不好,许秀婉才刚刚病好,两人都不适合留下来照顾自己,许则同倒是适合,但他们现在既不是处对象也没有结婚,他又是那样的身份,传出去要出事,廖老就更加不行了。
林晚便点头:“那也行吧,让他们跟从前一样,白天过来,帮我做点事顺便上上课,晚上就回去。就从明天开始吧,今天就不用过来了。”
“行,没问题。”大队长和书记咧开嘴笑,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对了,牛棚里的廖老是我老师,他医术也是极好的,还请两位给我个面子,不要为难他。”林晚大大方方的将自己跟廖老的关系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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