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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许则同,你们在做什么?”
书记的侄子许金华带着人闯进许家,一眼看到林晚和许则同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着一本书,林晚正抬起头不知道在跟许则同说些什么,绝艳的脸上虽然一片肃色,可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却荡漾着粼粼的笑意,璀璨生辉,点染得整个破旧斑驳的屋子都带了几分瑰色。
许金华心里刷的一下子妒火高燃。
从林晚来到村子里的第一天,这个生得过分艳丽的女知青就抓住了村子里所有青年的眼珠子,许金华也是其中之一,他当时就对林晚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可惜那时候林晚眼里只有肖京洲,许金华面对肖京洲也得自惭形秽,只好鸣金收兵,不再多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林晚为了嫁给肖京洲,竟然跳了河,最后竟然被许则同这个地主家的狗崽子给救了!
当时许金华回来听到消息,心里那个悔恨啊!
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那天他就不出门了,那救人的人一定是他。
只要他救了林晚,毁了清白的林晚一定会嫁给他,他就能圆了自己的梦了。
不过后来林晚的选择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也对,救了人又怎么样呢?地主家的狗崽子那配得上林知青?
林知青的选择是明智的。
许金华磨刀霍霍,打算继续追求林晚,谁知出了碎嘴婆的事情,家里人对林晚厌恨,警告他不准去招惹林晚,还特意让人将他做工的地方安排得离林晚远远的,许金华心里憋闷却又无法,可才两个月,他听到了什么?
林晚居然跟许则同那个狗崽子处对象了!
他偷偷跟踪过林晚,发现她真的跟许则同有接触,她看着许则同的时候,眼里是有着光的。
那种光,曾经他在她看着肖京洲的眼里看到过。
而现在,他竟然在她看着许则同的眼里看到!
这怎么不叫他嫉妒疯狂?
许金华想了一个晚上,他决定要给林晚和许则同一个教训。
他要许则同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他不能也不该去肖想的。
他也要林晚明白,她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要她跪在他面前求饶,躺在他身下哭泣。
这个biao子,她就不配得到他的任何尊重和怜爱,她就该好好收拾!
林晚和许则同听到声音吃了一惊,许则同条件反射般起身挡在堂屋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许金华等人:“你们要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你们在看什么书?□□吗?”许金华眼神阴鹜的啐了一口,突然捏拳就朝许则同脸上打过去。
“你住口!”许则同也怒,一把抓住许金华的拳头,用力的将他摔回去,怒目:“少在这里污蔑我们!”
“我艹,许则同你个狗崽子,你竟然敢还手?!”许金华不敢置信,心里越发的气,“兄弟们,这地主家的狗崽子殴打我们农民阶级是想造反呢!这样的无产阶级敌人我们绝对不能轻饶,把他给我拿下!”
“住手!”林晚连忙走出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打家劫舍的土匪流氓吗?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样喊打喊杀的!”
许金华见林晚出来维护许则同,心里越发的嫉妒,脸色也越发的阴郁:“林知青,你这是要维护地主狗崽子,背叛自己的阶级,跟我们农民阶级作对吗?”
林晚冷笑:“许金华,你少在这里给我们上纲上线的。你无缘无故闯到别人家里又是打又是骂的,还不兴别人反抗了?一反抗就是阶级对立,你多大的脸?你要是这么说,我还说你抛弃了农民阶级勤劳善良的优良传统,叛变成为烧杀掳掠的土匪山贼呢,你应不应?”
“你少在这里诬陷人!”许金华气得跳脚:“你们俩孤男寡女躲在屋子里看□□,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
林晚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说我们俩看什么书?”
“□□!”许金华冷笑。
林晚脸色一变:“许金华,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你这是污蔑你知道吗?住手!”
许金华已经一把将小方桌上的书抓起来扔在地上,还用力的踩了几脚,而后凶狠的瞪向林晚:“这就是证据!”
他话音才落,许则同已经大怒的挥拳揍过去:“许金华,你他妈的才是革命叛徒!”
堂屋里也同时传出了两道惊呼声:“不要!”
众目睽睽之下,许母和小姑娘花容失色的从堂屋里跑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书捧起来,看着上面清晰的脚印,许母感觉眼前一阵阵眩晕,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落连连:“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它——”
小姑娘也呜呜的哭了起来,害怕又无措的看向林晚:“林姐姐,怎么办呀?书被弄脏了!”
林晚从小姑娘手里接过书,美丽的脸上露出痛心疾首,她转头朝许金华凌厉的喝道:“许金华,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你竟然敢说它是□□,你还摔它踩它,这是要造反吗?”
“什么?”许金华正跟许则同打架,听到林晚的喝声,魂儿都没了,猛地转头看向林晚:“你说什么?”
林晚将书合上,露出封面给大家伙看:“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书?!”
许金华看到那鲜红的封皮,以及上面金色的大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不,这不可能!”
跟着许金华一起来的人也都被吓得齐齐退步,浑身发软!
妈的,不是说这两人躲在家里谈对象耍流氓看□□的吗?
怎么会变成这个?完球了!
“为什么不可能?”林晚冷厉的说:“许则同他们家是出身地主不假,但是大领导也曾经说过,我们要消灭地主阶级,而不是消灭地主个体。按照大领导的指示,只要他们不造反,不破坏,不捣乱,我们就让他们在劳动中改造自己,成为新人1。这过去十几年,许则同和他的家人积极参与劳动,积极进行改造,积极向农民兄弟学习,现在他们已经学习到了农民同志热爱国家热爱党,热爱土地热爱劳动,不怕苦不怕累的艰苦奋斗的精神,所以他们希望能够更近一步的改造自己的思想,尽快成为新人,于是我便跟大队长申请了给他们上思想课,帮助他们进步,可没想到,我们坦坦荡荡的行为,竟然被你们想得这么的龌蹉,我更加没有想到,你们不但对我们有偏见,你们甚至对大领导也有意见!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去见大队长和书记吧!”
“不不不,别别别。”许金华哪里敢去见啊!他扑通一下跪了:“我错了,林知青,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被人蒙蔽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我要是知道的话,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砸啊,这都是误会啊,林知青你高抬贵手,原谅我一次吧!”
林晚严肃的说:“抱歉,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必须上报个大队长和书记。”
林晚不管许金华的哀求,带着书和许则同一家去了大队部,找到了大队长和书记,将事情经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复述一遍,然后将书放到桌面上,愧疚的看着大队长:“对不起,大队长,我也有错,我没有保护好书,请您批评我吧。”
大队长倒抽一口冷气,书记更是又怒又气又怕,回头直接就给了许金华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账东西!”
事情搞成这样,要怎么办?
许金华连脸都不敢捂,站在哪里一声都不敢出。
书记教训了许金华一顿,而后转头看向林晚:“林知青啊,你看这事——”
林晚也很无奈:“大队长,书记,我给许则同他们一家上课的事情,当初是向您们汇报申请过,并且得到了批准的,我也一直都尽职尽责的教导,许则同他们一家都很用心的去学习,这才几天时间,他们就已经把大部分的语录都背出来了,我还想说,等过几天他们全都背出来之后,就让您们亲自检验一下成果,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真的,我现在也很不知所措,接下来要怎么办,还得请大队长和书记指示。”
这小狐狸!
大队长和书记对视一眼,心里暗骂一句,又转头看向许则同母子三人,许则同代表家人站在最前面,诚恳的看着大队长和书记:“大队长,书记,这些年您们的教导我们一家人都记在心里,这些年也一直努力通过劳动改造自己,向先进的农民同志看齐,争取尽快完成改造,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一起为建设我们的祖国而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林知青是个有先进思想的好同志,她热心帮助我们改造思想,却没想到竟然被人误会,被人破脏水,一位好同志差点儿被害,我们心里都很难受也都很无措,只希望大队长和书记能够早日查清楚真相,还林知青一个清白,也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和期望的。”
这怕是许则同有生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他十分紧张,紧紧的抿着唇,忐忑不安。
许母和小姑娘也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齐齐说道:“请大队长和书记还林知青一个清白,请你们再给我们一起机会!”
小姑娘最后还鼓起勇气说:“大队长,书记,我们真的有很努力的学习,很努力的改造自己,不信我背书给你们听。”
小姑娘说完开始背书,字正腔圆,一个字都没有错,一个字都没有漏的将大半部语录背下来,最后说:“请大队长和书记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把剩下的语录全部都背下来,并且以此来指导我们的生活和行为的。我们一定会改造好的。”
大队长和书记都很震惊,心里也都非常的复杂,好一会儿,大队长说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多谢大队长,多谢书记。”许则同一家说道。
书记道:“那这样吧,许金华先关在大队部,你们先回去,我们召集村干部一起研究研究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行。”林晚痛快的答应了,临走前想起什么跟两人说道:“对了,之前许金华说过他是被人蒙蔽的,我认为许金华同志的行为是错误的,罪不可恕的,但同样的,那躲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也很有可能是隐藏在人民群众里的毒瘤危险性更大,也应该尽快查出来才行。”
书记眼睛一亮:“好,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
林晚和许则同一家出了大队部,有消息灵通的过来打听消息,但看着林晚等人沉默严肃的样子,没一个敢上前打听的。
林晚和许则同等人在岔路口分开。
周围无人,林晚便放松了一些:“今天这事,让你们受惊了,很是对不住。”
许则同盯着林晚的脸,眼里闪耀着光芒:“不用说对不起,这是我们愿意的,也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这些年因为地主的身份,他们吃了很多苦头,受了很多白眼,小时候更是受尽欺负,许金华是欺负他最狠的一个,他们算是有旧仇了,这一次很给许金华一个狠狠的教训,出掉心里这口气,家里人也没受到伤害,这种胜利的感觉让他血液喷张,有种想要奔跑的冲动。
有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许则同捏紧拳头才控制住那种冲动,他耳根红得滴血,要换了平时,他早就移开了目光,但今天,他不想移开。
他就这样望着她,羞涩的,笨拙的,灼烈的,望着她。
秋爽的天气也因为他的目光而变得灼热起来。
林晚望着那种年轻的,朝气蓬勃的,满盈着爱意的眼睛,压下内心想要揉一揉狗头的冲动,淡淡的笑道:“你们回去吧,这两天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别出来了,就好好的待在家里,没事背背语录。”
“好。”许则同好一会儿才答应。
林晚回头朝许母和小姑娘笑道:“安心在家里呆着,不会有事的。”
和许则同一家分开,林晚转身往知青院走,才走两边,便听得身后有人高声叫她:“林晚,晚晚——”
林晚一听这声音带着点儿京腔,听着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忙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前面大路上走过来一个穿着绿军装的青年,对方面皮白皙,五官英俊,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简直是跟她如出一辙的邪魅,不是原身的二哥是谁?
林晚心里惊讶不已,忙迎上去:“二哥,你怎么来了?”
林停拍拍她的头:“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闹翻天了?”
林晚听得满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林停才刚到,肯定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说的应该是以前的事情。
但落水的事情她早就报备过了,就只有碎嘴婆子的事情了。
他们难不成是得知了这消息过来的?
可谁这么嘴碎,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啊?
林晚脑子里瞬间闪过罗玉珍和肖京洲的身影。
罗玉珍算计了她,抢走了她的未婚夫,这会儿虽然已经跟肖京洲结婚了,但肖京洲感情上出现了动摇,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找惹林家人,免得林家人找她算账,肖京洲因为对她的感情退淡不出手帮她,所以不会是罗玉珍,那就是肖京洲了。
想到那天肖京洲在山上说的那些话,林晚一阵作呕,她真的是对肖京洲太过手下留情了,以至于他竟然背着她跟她家里告状,将她二哥给惊动过来了。
“你在想什么?”林停一双狐狸眼盯着林晚,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危险的探究:“晚晚,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晚镇定的回答:“人都死过一回了,还能没点改变?”
这要是林老爷子在面前,林晚就不这样说了,老人家肯定会伤心难过,但林停嘛,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停脸色瞬间变了,眼里的锐利褪去,只剩下心疼和恨铁不成钢,“谁叫你傻?当初一家子人劝你,你都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也还好吧。”原身是不会后悔的,林晚是没有什么后悔的,她耸耸肩:“如果不亲生经历过生死,又如何能换来大彻大悟?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是不是下了手术室就被爸妈赶着匆匆忙忙上火车?路上没能好好歇息吧?累不累,饿不饿?先跟我去知青院,我给你下碗面条吃,然后再给你找个地方歇息。”
林晚带着林停往知青院走,林停问她:“你在这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以前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人,傻乎乎的信着一个人,就好像是将刀剑送到了别人手里,任由人戕戮,剥筋抽骨,面目全非,痛不欲生。”林晚神色平静的说。
林停却听不下去,他一把抓住林晚,眼睛都红了:“你应该早点告诉二哥。”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当初我还没有醒悟,就算是告诉了你,你帮我打了他,警告了她,最后不会得到我的感激,只会得到我的抱怨和憎恨,如此你不会开心,我也不会开心。”林晚回头看他:“我反而庆幸,当初没有告诉你们这些事情,这样你们就不用为我强出头,这样我就不会为了两个垃圾对你们言语如刀,在彼此心中造成难以抹去的伤痕,让我们本来亲密无间的兄妹感情,四分五裂——”
林停打断她的话:“不会有那样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们的兄妹感情,不会四分五裂。永远都不会。”
林晚笑。
怎么可能不会呢?
这世间的感情犹如流沙,总共也就掌心这么多,如果你紧紧的抓着,它们会变得坚硬凝固,如果你手指松开,它们就会从指缝间流走,再也不会回来,如果你小心爱惜的捧着,它们不会变少,会一如既往干燥松软温暖。
“林晚!”林停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曾经无比盼望着妹妹能够早日清醒过来,明白事理,可如今看着她过分清醒的样子,却又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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