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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落在空山脸上,杀气毕现。
天水楼主陈善溪起身,往前几步,伸手轻轻放在空山肩膀上,微笑道:“崔公,还是直接说正事,如今正该大家同舟共济,一致对外,无须为了这点言语冲撞伤了大家和气。”
河山楼主卓不群哂然笑道:“卓某看法一致,空山道友也是,大家难得齐聚,何必为一点小事不依不饶。”
别人说也还罢了,河山楼刚顶替坐上第三把高位,空山气不打一处来,肩膀一晃,就要起身,结果被陈楼主死死摁住,起身不得。
“听话的,就老老实实坐着,别拿崔家的善意当你立名跳板。”
这话心声直接警告,不可谓不严厉。
陈善溪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跟谁都一个笑脸,可熟知他的人都很清楚,这位表面和气的楼主在飞升洞明天前,手上曾沾过多少三大祖庭修士鲜血。
比狠,这些当楼主的没谁是善主。
崔琬璘这才说道:“三大道宗趁我玉京道脉人心不齐,背后捅刀,我想诸位同道心里也定然不是滋味吧!”
姜渃微微一笑,拿起酒盏悠然自得只顾喝酒。
姜余身子倾过来,小声道:“代楼主知道崔家准备做什么?”
姜渃道:“听着便是。”
“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今的十二楼五城与两千年前有了什么改变?”
崔琬璘的提问让在座大多数仙人一头雾水。
来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玉寒楼召集聚会,是准备商量如何应对三大宗的崛起,甚至还可能把五源大陆的利益做出一个合理分配,可这位崔楼主刚起一个话头,突然话锋一转,就把问题转到了十二道脉自身上。
卓不群笑道:“崔公究竟想说什么?卓某人怎么越发听不明白。”
崔琬璘斜乜着他,道:“一切皆有因果,十二道脉掌控天下太久太久,自身早变得腐朽不堪,从上到下,包括崔某本人,世间苦我等久矣!”
他笑着冲卓不群举盏扬了扬,接着道:“我等若不乘此机会自我反思,重塑道门,只怕日后,还会出现更多对手,丢掉三四个福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思变。”
“与其如此,我等何不主动求变。”
卓不群根本没理会崔琬璘举盏敬酒的举动,冷冷道:“莫非玉寒楼准备主动放弃附属福地山头?”
崔琬璘微笑道:“何尝不可,玉寒楼准备与附属山头签订山水盟誓,自此,他们不再附属于玉寒楼之下,大家平等相待,礼尚往来。”
卓不群重重一哼,道:“崔楼主说得轻巧,一旦没了主属之分,那些山头哪还有仙籍玉箓可拿,修行道诀又从何而来?”
崔琬璘不慌不忙,平静地道:“仙籍玉箓考核,拿出一个准则,但凡本事到了,来我十二楼五城任何一家皆可获取,修行道诀嘛!那就更简单,付出一定财资,皆可入各家道阁学习读取,如此一来,整个道脉就不再是一家一姓独大,把持天下,人人皆有机会,何愁道脉不兴。”
卓不群大笑,拂袖而起,大声道:“那就从崔楼主做起,我看你崔氏一族会如何应对。”
崔琬璘道:“不止崔家。”
他张臂指了指左首姜渃,淡淡道:“景晖楼也准备如此。”
然后他站起身,一手负后,挥舞着手说道:“各位也许现在听来这个决定相当可笑,然诸位不知道的是,苍鼎山、真诰、玄都、太玄如今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开设讲道堂,传播他们的修行之法,不再限制身份、地位、家世,因人施教,广传弟子,很快,你们附属那些山头就会纷纷前往这四处,成为他们的信众,接受他们的道统,诸位觉得,按照这形式发展,还有几家山头会为了几句道诀,几本设限的道藏,心甘情愿供你们驱使。”
苍鼎山一役后,陆离身体未复,便迫不及待在玄龟峰附近建了一所讲道堂,不分高低贵贱,只论有无修行兴趣,讲道者全是原来五源接引而来的各宗长老,虽说修为不高,专讲基础修行也绰绰有余,收取少许束脩。
这一来,前去听讲者络绎不绝,虽说不是人人有资质,但听过后,照此修行,益寿延年自然不虚,而且其中亦有不少真正天资聪慧者,很快,吸引了整个混沌福地乃至周边数大福地的野修散修前往,苍鼎山便从中吸收了不少人才。
至于资源,束脩就能收取不少,加上仙市上各种法器、丹药等收入,再有一些山头优秀人才自带资源,根本不就不愁后续修行所需天材地宝。
苍鼎山这么一做,真诰等三宗也随即跟上,很快便吸引走原本玉京道脉大量从属山头修行者,虽然这些山头如今不敢大张旗鼓,但按此势头,崔琬璘所担心的事实,迟早有一天会到,而且比大家判断的只会更早。
“此事,崔某已与家族及玉寒楼多数长老议过,阻力确实不小,不过,崔家向来不怕做出头鸟,更不是整日窝在洞府,不敢面对变化的守旧人。”
景晖楼邻座有人冷笑。
卓不群心下更定,发笑之人姓钟,道号北音玉霄楼副楼主,也是现存天人家族之一。
他可不是空山这种僅凭一时意气的鲁莽仙人。
背后有天人撑腰,正如当年姜家,十二楼五城谁不顾忌几分。
崔琬璘表情很平静,淡淡道:“北音道友有意见就请提。”
钟北音冷笑道:“一个苍鼎山就把活了几千年的诸位吓成这种怂样,我真纳闷,诸位先祖当年登天驱神是怎么做到的。”
崔琬璘道:“崔某先祖至少不比令祖功劳更小。”
钟北音道:“先祖就是先祖,崔家先祖惜不能出来教训子孙不肖,好在我家祖宗还好好活着,他老人家可没跟在下提过改变祖制的想法。”
他霍然起身,拱手团团一晃,“既然玉霄楼有先祖约束着,那就不陪诸位在这儿聊这些没影的事,钟某先行告辞。”
崔琬璘也不留客,只是笑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