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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觉得,有可能是奥术。
“奥术?”它眼里满是厌恶和憎恨,“你是说,那些,软弱无能的,只知道瞎鼓捣和添乱的,还自以为很聪明的书呆子?”
我对奥术职业了解不多,但是曾经听我的一个朋友说过,有一些自称“远古龙巫”的进阶巫师,致力于破译龙的传承,从中学到那些巫师常规手段学不到的法术,其中就包括神术。你知道,龙是魔法生物,在它们的传承里,可以用术士的方式来学会和施展祭司的神术。
疯牛大笑起来。
“你的‘一个朋友’?触须脸,老子的肚皮才刚长好,你是想让我把肠子笑出来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水面起了变化。
刚才我还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狂暴的地下海洋里,现在一切都变了。
身上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到污水横流的甲板上。我们平缓地行驶在黑暗中,水面上一片寂静。
回头望向来处,仅一线之隔,那边狂风怒号,水波翻滚。
晨昏抖去全身牛毛上的水,虽然身上还有凝固的血迹,但我完全找不到它身上的伤口了。
“冲浪游戏结束,”它不无遗憾地说,“外围过去了。”
外围?
“对,外围,”疯牛说,“外围的意思就是,再过十二个小时,你就可以滚下船了。”
我回舱室踏踏实实休息了十二个小时,直到接到牛头怪水手的通知,它们的船长让我们去甲板。
当我们三个来到甲板,无论是风浪还是搏斗留下的痕迹,都已收拾干净。
半精灵碰了碰我,示意我留意甲板上新出现的奇异符号。
“这是恶魔的文字,”她用精灵语对我说。
这些复杂而繁琐的文字杂乱无章地写满了甲板,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完成的作品。咒语不像咒语,魔法阵不像魔法阵。
她紧握圣徽,握得手指发白:“千万别沾上那些不净的东西!”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个巨大的恶魔文字,来到晨昏的面前。
向您致敬,角之魔王的先知和斗士。
散发蓝色荧光的帆布下,牛头怪背靠甲板的前沿护栏,两只大手撑在护栏上,静静地等着我们。长角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下,从甲板前端一直延伸到我们的脚尖前。
毫无疑问,我们的船长是个自大的狂躁症患者。它轻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生命,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找茬儿,渴望杀掉什么东西或是被什么东西杀掉。遗憾的是,目前为止我找不出后者的任何可能性。
但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它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我们就要到了,”疯牛宣布,嗓音低沉,仿佛在呓语,“伊玛斯坎努利乌斯。”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您又需要我们做什么?
扭曲的面容呈现出一个绝不该浮现在牛头怪脸上的奇怪表情,那表情叫惆怅。
“‘究竟是什么地方’,”它叹息,“听说过伊玛斯卡吗,触须脸?”
我记得人类巫师提过这个名字,某个历史悠久的地表人类国度。
我转向我的地表生活顾问,报以疑问的目光。
“异端之土,”劳薇塔女祭司回答我,“大陆东部的一个善于位面沟通和制造魔像的魔法古国,统治它的巫王狂妄无比,自夸拥有屠戮众神的力量。最终神罚降临,他们死的一个不剩。”
伊玛斯坎努利乌斯,和伊玛斯卡是什么关系?
晨昏轰轰地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注意看。”抬起粗大的食指放在牛唇边,向我们做了个禁声的姿势。
一瞬间,帆布的荧光全都熄灭了,梦魇号重新陷入一团漆黑之中。
船在黑暗中继续前进,周围安静极了,我听得见长桨击水的声音。
我正在奇怪晨昏的用意,突然远处水平线出现了一抹亮丽的金色。这颜色是如此的鲜明耀眼,我即便用尽辞藻也无法形容它的美丽。随着梦魇号的靠近,金光渐渐晕开,海水仿佛变成了明亮的熔岩。
我屏住了呼吸:海面上浮起一轮红光,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给万物涂上了一层金红。
我怔怔看着这奇景,直到双眼刺痛,眼腺分泌的液体饱溢出眼眶,打湿了脸颊和触须,这才恍然移开了视线。
“该死的大火球,朕眼睛疼!”骨头捂着眼泪汪汪的眼睛大声嚎叫,“‘火焰点燃了大海’!朕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说的对,诅咒,这果然是诅咒!”
半精灵也在尖叫。
“日出,是日出!”她嗓音颤抖,语无伦次,“劳薇塔在上,这里怎么会,竟然……一个太阳!”
太阳?
这就是传说中地表的太阳?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抬头试图分辨头顶上究竟是地下穹窿还是传说中地表的天空?但是做不到,满眼都是灿烂的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很久以前,”疯牛缓缓说,“几百年,或许几千年?没被神杀光的伊玛斯卡幸存者逃下幽暗地域,在这片黑暗的地下海洋苟延残喘,苦苦挣命。人类是种奇妙的生物,他们的天性就是让环境服从他们的意志。为了开拓一个适合他们生存的世界,他们决定创造一个奇迹。”
我已经知道它要说什么了。
这个“太阳”,就是他们创造的奇迹?
晨昏点头。“那是古代伊玛斯卡巫师施展传奇法术的造物,‘阿曼纳塔的永恒炽阳’。”
“后来呢?”半精灵问。她显然被这段尘封的故事迷住了。
“凭借人造太阳的力量,他们击败了这片水域所有的地下种族,在一个又一个的礁石上建立居民点,重建地表帝国的辉煌。但是他们的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衰败下去了,最终消逝在时间长河中。”
晨昏把七八百磅的体重压在护栏上。微风吹拂皮毛,它语调轻柔,苍凉悲怆。
“他们的家园和文明,在主人消亡后统统被废弃或是其他种族接管。譬如,李德炉。至于伊玛斯卡人,他们什么生活痕迹也没留下,只有这颗人造太阳,它是这一段传奇秘闻的见证。时隔千年,它依然挂在这儿,以后,也会永远挂下去吧……”
我看着疯牛病患者魁梧雄壮的背影,触须悚然。一个狂躁的疯子突然摇身一变,细腻、平静、忧郁……而且还是一个牛头怪!见鬼,我头疼,还是给我一瓶麻痹药水吧。
“‘永恒炽阳’的位置是不变的,”疯牛说,“人造太阳正下方永远是正午,离它越远就觉得它越低沉。你朝太阳走,就是清晨到正午,背着太阳离去,就是正午到黄昏。超过范围就看不到它了,进入风浪交加的黑夜……看那儿。”
顺着它粗大的手臂指向,我看见那边是一个礁石岛,岛上赫然坐落着一座废墟。
“那就是李德炉,伊玛斯坎努利乌斯,”它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慢,好像那些唯恐惊扰幼仔沉睡的雌性生物。
“伊玛斯坎努利乌斯,就是‘伊玛斯卡人的清晨与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