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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出,这就没有太大诧异。但是抱怨道:“竟然也不相信我?”袁夫人轻笑抚着女儿面庞:“傻丫头,你舅父不是不信你,是谁也不信。”

    这句听上去把家里人一棒全打死的凉薄话,却让郡王妃娇美的面庞上生出凄然。她不是小门小户里,那整天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媳妇没见识,她是丈夫经常一走就是一年两年,独自撑起王府的管家人。

    母亲这句话舅父的处境不言而喻,舅父的心境也俱在其中。有时候,郡王妃也是这样的,她也是谁也不肯相信,就是养父,有些话也不能倾诉解忧。

    不但她是这样,郡王妃还知道她的丈夫也时常有这样的心情。

    她微叹一声,就能理解舅父兼养父。彼此理解,是这一家人快乐的源泉。彼此理解,也可以是很多人家快乐的源泉。

    接下来,母女热烈的说起宝珠的主意,说到开心的地方,郡王妃油然问母亲:“要是父亲在的话,我们一家人像今晚这样说说笑笑,该有多么的好啊。”

    “他在啊。”袁夫人对女儿含笑。

    清亮的月光下,银发如同月光的袁夫人颜如春花,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才能有这样的笑容。柔情遍布在袁夫人的面容上,似把她额头上的皱纹也洗去好些。

    “在我心里,他就没有离开过。看着你长大,看着阿训出生,看着他成亲,看着加寿出生。”袁夫人像任何一个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女人一样欣然:“他喜欢着呢。”

    郡王妃眸光更加温柔起来,温柔里面还有满满的钦佩。

    适才说舅父有苦不能说,而在郡王妃的心底,也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没有说。这件事是,她最佩服的,就是她的父母亲。

    她佩服父亲在有生之年,把母亲包容在柔情之中,以至于在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看似孤单,心里却从没有孤单过。

    又佩服母亲把父亲放在心中,一直一直的关爱着。哪怕他已经是一杯黄土,一座孤坟。

    对着母亲此时难掩的浓情,郡王妃点着头,为父母开心的露出笑容。难免的,袁夫人回房以前,又说了会儿袁训,也有和安老太太同样的心思:“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宝珠就可以再生。”

    ……

    草原苍莽,日头在白天毒辣的舞动着,但袁训没有在乎。他眺望远处青翠的地平线,见到那里出现的小黑点子,嘴角微挑,不易觉察的有了笑容。

    他也晒黑了,肌肤上能见到熬战的痕迹。但眸子明亮一如黛峰之巅最接日头之处,有时候让人不敢直面相视。

    暗黑色头盔压紧在他发上,把他刀刻斧雕般的五官更紧致的刻画出来。厚重盔甲裹着的身躯,不是因为盔甲的直板而挺立,如石头城后耸峰巍然精神。

    有往这里看过来的士兵们,就背后一笑,议论几句:“小袁将军真是生得俊。”

    “跟我们那里娘娘庙画的娃子一样。”

    沈渭牵着马从他们后面经过,悄声插话:“兄弟,你废话呢,小袁将军都生娃娃了,哪里还像娃娃。”

    “他就是生十个八个娃娃,也还像个娃娃,生得俊,这没法子比。”那个人不服气的说完,一扭头,“哟”地一声,这才看到是和小袁将军形影不离的小沈将军。

    背后谈论将军总有心虚,说话的人都让沈渭吓得面色一变,沈渭反而陪个笑脸:“兄弟们慢聊,我不打搅你们。”然后不管这些人什么心情,嘻嘻扯上他的马对袁训走去。

    袁训还在对远处望着,知道沈渭过来也没有回头。沈渭给他肩膀上来一下,用当兵的话取笑他:“娘娘庙的娃子将军,你站风口儿就是招人爱的吗?”

    “鬼扯!他们胡扯你也胡扯。”袁训掏掏耳朵:“顺风,我全听到。”他的马就在身后几步,袁训回身把他的马扯近些,再抬手指住远处,笑容加深:“他们到了。”

    高空中有几只大鹰飞过,鹰下面的黑点子逐渐清晰,是一群散开奔跑过来的骑兵。

    袁训和沈渭能看清的时候,营地里也就看清楚。巡逻兵先打马奔回来,滚鞍下马还没有喘匀气,袁训和气地道:“你来的正好,去告诉小王爷,我们的援兵到了。”

    当巡逻兵的人眼睛都尖,在刚才已经把来的人数大约估计出来。这就愣住,回身再看看,那脸色就更精彩。

    这来的人不会超过一千,这些援兵能中什么用?

    巡逻兵这样想着,但见到袁训稳如泰山的神色,没有说什么,跑去对萧观报信。

    萧观出来的时候,见大部分的人都出来观看。王千金分开他们,给小王爷让出一条路,等萧观走到最前面,和袁训沈渭肩碰肩时,一千来人的面容都能看得到。

    他们打马更急,面上笑容也更灿烂。为首的十几个人脸上好似日光飞舞,都抬起一只手,大呼道:“小袁,小沈,嗨嗨!”

    袁训和沈渭面有喜色,一起飞身上马,往前面去迎。

    王千金掐起手指头算算,笑道:“小王爷,来得还真是快。”萧观端着下巴没什么太喜欢的神色,慢慢腾腾的道:“真是奇怪,这些人离得路程有远有近,这就一起到了?”

    “他们出来的日子也有先有后,这就路上碰到。”王千金解释过后,才看到小王爷面色不佳,他忙把嘴闭上。

    袁训沈渭和太子党们已经会面,连渊大笑着,扬起马鞭子,对着袁训盔甲上就是一鞭子:“让你小子连升三级!小沈你揍他没有!”

    沈渭缩脑袋摇摇头,好一副害怕的表情。

    让连渊啐了一口,笑骂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回头对来的人一扬下巴:“兄弟们,我们今天揍他,哪个不出手的哪个以后不生儿子!”

    袁训大乐,得瑟的晃着肩头:“一群老婆也没有的混账,也同我相比!告诉你们吧,老子不但升官快,生女儿也快!儿子下回就生!快把老子女儿的见面礼送上来,我满意便罢,不满意我把你们揪回家给我女儿当球踢!”

    尚栋骂骂咧咧,对葛通道:“他背着我们升三级,还敢耍嘴皮子!”葛通道:“不是说揍他,都让让,我头一个!”

    十几马对着袁训就围过来,袁训放声长笑:“怕你们的,不官大!”当先打马纵出去十几丈,然后没几鞭子以后,这些人一起跑远。

    对着他们原地停下的士兵,赶出来的龙怀武按捺不住火气,怒道:“这些人毫无纪律,来到不见见小王爷,这就自己去厮闹!太不像话。”

    萧观刚才手抚在下巴上,现在继续抚在下巴上摩娑着,对着远处的身影一言不发。龙怀武想到小王爷最近对小弟的亲热,嗓子里干干的,转身走开。

    爱听不听,小王爷都不在乎,龙怀武心想我算哪根葱,走开的最好。

    这就有人引着来的人去扎帐篷,而围观的人也就散开。萧观这才慢吞吞的叫王千金:“去看看去,我给姓袁的好机会,让他们兄弟相聚,能不说点什么吗?”

    眸光如针盯住一丛草,跑走的人拐了个弯,已从视线内消失。

    “跟我玩花样儿,哼,忘记我们都是交手多少回!”萧观怒气冲天,王千金也就上马离开。

    离开这里二十里左右,还是树林后的那条河,河边儿上有几块大石,形成屏障。沈渭坐在上面当放哨的,不时拍拍晒得滚烫的石头,吸溜一下嘴:“这上面都可以炒盘子菜。”

    好在早就习惯,小沈将军还能坐得住。

    下面的人正交谈得热烈,他们围坐在草地上,尚栋在学定边郡王。

    挤着和定边郡王一样的笑容,尚栋还要学他的腔调:“嘿嘿,千里驹啊,”笑倒这一圈子的人。“下面还有,我家千里驹啊,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出战要是有个损伤,我怎么见殿下?”揪根青草往地上一摔,尚栋骂道:“就会和我玩笑面虎,弄得我都没打几仗,听到小袁升官,把我气得几夜没睡好。不割首级就没官升,殿下强着给我升了一级,险些让人给我一冷箭!”

    袁训嘿嘿直乐,原来你也有冷箭中。

    葛通接上话:“你这不算什么,就是不让你打仗不是吗?我那边更邪乎。靖和郡王那里有我外祖父江左郡王的人,我过去没几天,咱们就分开,我让他能烦死。”

    眸光都关切的看过来。

    “头一天先是他的亲信副将陪我喝酒,借着酒劲问我,你外祖父的人马应该还你才对。我也借酒醉,啐了他一脸,骂他小看我,我说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暗算人的。”

    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

    “没过两天,又过来靖和郡王的家人,也是问我这话,后来他索性自己也来问我了,反正是防着我呢。”葛通嘴撇得像个瓢。

    连渊也把他跟的东安郡王也骂了,余下的人和他一样,都把自己跟的郡王骂一顿,最后问袁训:“连升三级的,你跟着你姐丈日子不错吧?”

    “不错!”漫不在乎的嗓音,是坐在高处的沈渭说话。他一面往四面去看,一面往下笑道:“小袁这东西!”

    袁训瞪起眼手指住他,这是什么开场白?

    “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跟在京里一样风光,还有两个大傻蛋从早到晚的粘住他,”说到这里,沈渭抬手大喝:“蒋德关安,我都看见了,再躲也没意思!”

    大家一起站起来,见两个汉子在马上过来。连渊先喝一声彩:“那红脸的,倒有关公的威风。”袁训挑挑眉头:“那他太喜欢了,他最爱听这句话。”

    连渊听过,就对着关安大喝一声:“那个姓关的,你家祖上也姓关吗?”

    “噗!”太子党们全喷出笑声,葛通笑骂道:“小连你糊涂了吗!他祖上不姓关,他从哪儿跟的姓关!”

    连渊搔搔脑袋上头盔:“这倒也是。”

    这话听上去漏洞百出,但关安没有听出来。他眉开眼笑,催着马过来,就把连渊引以为知己:“哎,那小子,你姓个啥?”

    “要不要我把祖宗八代报给你,”连渊嘀咕:“收着收着,随便夸夸你的。”

    沈渭冷笑:“你夸他们作什么!”对关安和蒋德把眼瞪起:“怎么又跟过来了?眼睛里只要见不到小袁,你们就着了急!”

    蒋德对着他鄙夷:“反正我们不是跟着你。”面对袁训时,才有几分正色,蒋德埋怨道:“王千金往这里来了,你们都没有见到。”眼角对沈渭一斜:“白放了哨兵,就是个睁眼瞎子。”

    把沈渭骂得啼笑皆非,这姓蒋的嘴头子就没让过人。他让郡王拿在帐篷里要打军棍,当着一堆的将军面,还没忘记骂自己是个鬼。

    对远处看看,天空澄静,万里无云,沈渭道:“哪里有人?就是兔子也没有一只。”他们笑闹着,袁训在旁边只是微笑。

    蒋德和关安这就道:“你们说话吧,我们俩去给你们盯着。不过别说得太久,怕小王爷问起来,你们可怎么回。”说过,两个人打马分两边儿走开,远远的巡逻去了。

    沈渭不服气地道:“根本不要你们,多事!王千金是吗?他敢过来我一箭吓死他!”悻悻地又回石头去。

    草丛里,伏着一动不动的王千金也在骂蒋德和关安:“哪里跑出来这两个兔崽子,多管闲事的货!”

    连渊关切的对袁训道:“这两个人可靠吗?”

    “可靠。”袁训示意他重新坐下:“我们继续说。”

    “叫我们来做什么?”大家的眼光全放在袁训面上。袁训让他们看石头城,雪白的城墙上反出白光,更似高不可攀。

    太子党们全都心气儿比天高,纷纷道:“打这座城吗?”

    “是的。”袁训沉吟道:“小王爷不知发的哪门子疯,权且当他做立功吧。借这个机会,正好我们见见面,顺便把这城打下来,也为太子殿下长点儿脸面。”他摸摸怀里放的四品将军印信,露出微笑:“我们不能只升官,不给殿下还点儿功劳回去。”

    尚栋头一个说好:“也让定边那老死鬼见见我的能耐,这城多有名气,我们从这里绕过好几回,我怂恿着他,他就是不敢打。这回让他后悔死去,不让他有份。”

    袁训笑道:“他得有份才行。”

    “啊?哦,嗯。”尚栋用三个不同的语气,把他起初的怀疑,和后面的绝对信任表现出来。袁训绷一绷面容:“不但他有份,各家郡王都得有份。”他眸子微闪:“我们攻城,让他们打援!”

    寂静片刻后,爆笑声又出来。葛通揉着肚子往后摔在草地上:“笑死我了,让他们打援兵,只怕恨得牙可以咬出来。”

    袁训无赖的摊开双手:“那就他们来打这城,我们不管了。”沈渭在石头上听着都要好笑,这是欺负郡王的意思?

    笑声收住以后,连渊拧眉头:“可这城怎么打呢?”

    袁训的眸子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诡异地道:“这城里有水,活水。”

    “啊哟!”所有人都望向尚栋,尚栋揪住个草根子不无得意:“这个,我在行。”放眼这里除去自己谁也不行。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和连渊陪你去。”

    尚栋大大咧咧道:“但是不许抢我功。”

    “还有一件事情,也得要你。”袁训目测一下石头城的高度:“那一年你给我们看的东西,那怪里怪气的东西,”

    “腾腾腾腾……”除去袁训和尚栋以外,别的人全跳了起来。就是坐在高处的沈渭听到这话,也在石头上往下一跳,对着尚栋拍上一记:“对了,那东西刚好摆在这里用!”

    尚栋歪脑袋故意装出来不得意,但话语把心中的骄傲流露出来:“我就说嘛,肯定有用。”袁训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小尚,这一战我们能成名,就全仗你了!”

    连渊也把手伸过来,但是带着不乐意:“我们对着郡王费尽嘴皮子才过来,你们只看看我有多少兵就知道了,东安那老鬼,就给我五十人!娘的,他怎么说把我的家人也留给他,我一个人来呢?花这么大的功夫我过来,成了给小尚捧场的。”

    尚栋笑嘻嘻:“你放心,太子殿下不会亏待我们的,这一仗里有份的兄弟们又都要升官,哎,记得把薪俸送一半到我家里。”

    “去你的!”

    萧观在帐篷里坐着,白不是陪着他。小王爷手拧着眉头,都快要扯下来。不停的喃喃:“他们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郡王就是。太子殿下打发这么些人过来,都知道是走个过场,回京好升官的。再么,”白不是嘿嘿两声:“监视。”

    “他们也监视我的爹。”萧观哼上一声。

    帐外走进王千金,萧观用目光迎上去,王千金手捧着手臂呲牙咧嘴,骂道:“姓沈的贼眼盯着我一步也不能靠近,这也算了,我正笑话他爹是个老花眼,到他这里怎么就不花,又让石头绊到马,我摔下来头晕脑涨,一个字也没听到。”

    萧观对他重视,忙道:“出去找军医要瓶药酒,擦上你休息去吧。”

    王千金出去的时候,袁训和他擦身进来。萧观的眸子即刻亮了,很想在袁训脸上看出端倪。袁训没让他久等,满面春风地道:“小王爷,咱们攻城吧!”

    “哗啦,当啷……”案几让大喜的萧观推倒。纵身一跳,他跳到袁训面前,手脚都没处安置,追问道:“有门儿了?哪天打,”然后自作主张:“明天吧!”

    袁训但笑摇头,小王爷本来就不是好性子,把袁训胸甲揪在手中,眼瞪如铜铃:“你耍我呢?”

    “明天不行,”袁训用眼神示意示意,你还揪着我呢。

    萧观放开手,想一想,讨好地为袁训抚平胸甲,陪个笑脸:“那哪天?”

    “一个月以后!”袁训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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