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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沉艾的手指从她的颈间一触而过, 江静影只觉被她触碰的那片肌肤好像传入了细微的电流,酥麻感顺着脖颈攀爬而下,有些痒,刹那唤醒了年轻人的晨间本能。
她喉咙略微滚动,将体内某种腾然而起的冲动强压下去, 抬手将魏沉艾的指尖拂开, 眉间轻蹙,问向对方:
“什么?”
显然, 她并不知自己的颈间有什么痕迹。
魏沉艾见她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唇畔的笑意凝滞,而后忽然扭头去问在旁边准备伺候江静影起来洗漱、如今见气氛古怪不得不低头降低存在感的红儿。
“昨儿夜里, 你们家小姐的闺房里可有人进来过?”
红儿摇了摇头,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江静影的侧面,虽不知发生何事,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太子的问题:
“我听管家伯伯说,前些年老爷刚发家时, 确实总惹得江湖上许多盗贼牵挂,但后来渐渐有家宅护卫,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我们府里守卫森严,不会有人能威胁到小姐安危。”
不是外头的人。
那便是……
其他准许被进入的?
魏沉艾轻易想到昨儿下午自己的几位同父异母姐妹, 眼底泛着冷光,唇边的笑意变得嘲讽起来。
江静影见她神情的这番转变,也意识到了自己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抬起手摸了摸, 江静影触到一丝轻微的、若是不特意察觉基本上感觉不到的痛。
她拧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魏沉艾,挑了下眉头,动了动唇,吐出了一句:
“贼喊捉贼?”
魏沉艾正想继续问红儿昨晚是谁值夜,竟敢胆大包天地放人进来同她家小姐幽会,乍然听得江静影的问题,她的愤怒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什么?”魏沉艾重对上江静影的视线。
江静影放下了手,神情依然浅淡,同魏沉艾说道:“这不是你弄出来的杰作吗?”
上一秒还在自己的脖子上种草莓,下一秒就装作失忆开始跟她疯狂吃醋?
魏沉艾:“……?”
她似乎没想到能听见这样的回答,目光不自觉地逡巡到了江静影的颈间,语气里透出几分古怪来:“宝贝儿,你昨晚究竟是背着我同谁见了面,竟还将那情夫错认成我了,嗯?”
因为这答案过分诡异,魏沉艾生平头一回拿捏不定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生气,又或者,到底该因为哪一点而生气。
两人都格外理直气壮,甚至表情里还有微妙的对对方的责备之意,连视线里的情绪都是同步的。
红儿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虽然知道主子们开口并没有她插话的余地,但眼见着太子好像要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同小姐生隙,不得不弱弱地开口提了一句:“小姐昨儿晚上很早就睡下了,我同蓝儿几个一同守得夜,中间不曾有人来过。”
江静影拧了下眉头,又看了看自己此刻所处的那张雕花古床,咕哝了一句:
“难道……是梦?”
昨晚上被魏沉艾四个人逼着选来选去,选一个死一个的悲惨画面,居然只是个梦?
但如果真的是梦,又为什么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痕迹?
听见江静影所说的内容,魏沉艾将信将疑,按理说听到这样荒唐的理由,她该是全然不信的。
但小影刚醒来时,见到她的那番避之不及的神情,以及被她发现了这奇怪痕迹后对她理所当然的反问,都太过自然了。
若是演的……
那她大约是瞎了二十来年,才能一刻都没看清过自己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模样。
江静影出身于高门大户,从小的诗书教育和成长环境,包括她家这样衣食无忧的条件,意味着她不必为人情世故所烦恼,平常人得不到的东西,她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何况,她还是江家独女,有时候过的比她们这些明面上的皇室还要好。
也即是说,她并没有练习说谎的环境。
而魏沉艾自幼随着老皇帝一同出入上书房,现在更是亲自参与朝政,见过的阳奉阴违之人比比皆是,也不至于连低劣的谎话都听不出来。
自己很可能是误会了……
想到这里,魏沉艾唇边的笑容略略舒展几分,好似在骄阳下恣意盛放、灿烂而热烈的鸢尾,优雅的弧度里带出几分娇媚。
虽然她也想不通,为什么江静影只是睡了个觉,起来后身上会有这样让人遐想的印子。
无妨,她仔细着人查查便是。
“梦到我什么了?”魏沉艾喜怒收放自如,方才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这会儿又不知不觉将那危险气息通通散去,弯着腰凑到江静影跟前,含笑询问。
江静影抿了抿唇,唇线稍稍平直了些,代表着拒绝,在还未摸清楚先前的古怪梦境之前,她不打算将那些荒唐又可怕的事情说出来。
她只是要做最后的确认:“你真的不记得?”
魏沉艾张了张红唇,无声哈了一下,如今倒是真有兴趣探究一下江小影的梦境内容,便用逗弄的语气引得她往下说:
“说说看,我该记得什么。”
说话的同时,她依然觉得对方脖颈上紫红的小印碍眼,于是换上大拇指,不大高兴地按在那印子上,上下蹭了蹭,却只将那块皮肤搓得更红了一些。
甚至有些红得发紫,比原来还明显了。
江静影本来感觉还不大明显,被她用手指擦两下,只觉那处肌肤又热又不舒服,只能皱着眉头,抬手握住她作恶的手,制止道:“别闹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今天见人了?”
魏沉艾挑了下眉头,笑嘻嘻地回道:“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
“日后我就专门给你造个屋子,将你藏进去,天天只有我能看见,到时候——”
江静影听不得她的胡言乱语,打断道:“魏……太子殿下!”
魏沉艾举起手做投降状,黏在她身上的眼眸满是宠溺,好声好气地回答:“好了,行行行,知道你害羞,我不说就是了。”
“还是说回方才的事情吧,昨晚梦见我什么了?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还是……”
她拉长了语调,忽而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嫣红的薄唇上即刻便覆上水光,眼眸眯了眯,视线朝着她被被子挡住的身躯上上下扫了扫,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江静影:“……”
她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转头去问旁边的红儿:“我现在起来,洗漱的水备好了么?”
红儿小声应道:“嗯。”
江静影掀开被子,无视一大早就跑到她房间用言语调戏她的某位太子殿下,起身走到洗漱的水盆边,准备将自己收拾齐整。
魏沉艾哪儿能如她所愿,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一副猜中了江静影心事的样子,就像幼儿园想引起女生注意的恶劣男孩儿,在江静影漱完口之后,又坏笑着追问:
“这么不想让我知道,是什么无法启齿的梦境吗?”
江静影刚拧干毛巾准备擦脸,听见她这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做完做了春-梦的样子,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或许是昨晚的梦真给她留了什么阴影,向来知礼守法的江静影,在魏沉艾这副小学鸡的幼稚逼问下——
下一刻就面无表情地,反手把毛巾拍在了旁边的魏沉艾脸上。
魏沉艾突然被冷冰冰的毛巾糊的愣住了。
明艳动人的面庞上流露出了几分格外不符合她气质的懵然来。
江静影拍完,自己也有点愣。
旁边的红儿眼睁睁地看完自家小姐做出的僭越举动,用力吞了吞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虽然小姐和太子殿下从小关系就很要好,但随着太子年岁渐长,小姐也变得懂事许多,虽然谁都知道太子同她关系非比寻常,但她还真没做过任何会冒犯太子的举动。
如今小姐失忆之后……
倒是胆大许多。
红儿左想右想,心跳都快要蹦出嗓子眼,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替小姐挽救一下。
只听“扑通”一声——
江静影和魏沉艾同时回神,看向旁边的红儿。
江静影拧了下眉头,不太习惯这动不动下跪的节奏,正想自己揽过这错误,忽而听见“噗嗤”一声笑。
魏沉艾笑的肩膀都在颤抖,抬手接住从自己脸上滑下来的毛巾,朝着江静影的方向递去,另一手朝着红儿摆了摆,示意她无妨,起身便是。
江静影接过毛巾,正想道歉,就看见面前这人好像被戳中笑点似的,半点停不下来,好半晌才站直身子,问自己一句:
“恼羞成怒了吗?”
江静影:“……”忽然不想道歉了呢。
魏沉艾还嫌不够,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又凑到她跟前来,她今日穿着长裙,颈间布料用的是网绣,近乎透明的布料上飞针走线绘出奇珍异草,覆在她像牛乳一样白的皮肤上。
锁骨的线条在布料边缘隐约走过,被那半透明的布料露出来的肌肤好似白色磁石,引得人视线乍看过去,黏上了就再难挣脱。
江静影总不习惯直面魏沉艾这妖娆的气质,所以垂了垂眼眸,结果却骤然对上她脖颈附近的这片肌肤,瞧见那仿佛直接绘在她皮肤上的彩线图案,被那妖异的画面攫了心神。
有一瞬连呼吸都忘了。
魏沉艾满脑子都是她刚才想也不想把毛巾往自己的脸上糊的动作,少见地未捕捉到江静影的走神,只是喜悦于她方才那在旁人看来格外放肆的举动。
她把脸往江静影的跟前又凑了凑,像是主动送上去一样,笑容满面地开口:
“不高兴的话,你再打我一下?”
江静影:“……”
神经病。
她最后那点道歉的心思都散了,沉默地低下头去,将毛巾又沾水拧了拧,按上自己的脸,拒绝搭理魏沉艾这个长在奇怪笑点上的人。
魏沉艾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半点不恼,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宠溺的意味。
江静影洗完脸一扭头,差点被她面上的笑容晃花了眼,又听魏沉艾笑眯眯地问道:
“再用你的毛巾招呼我一下?”
江静影:“……”她现在就想知道,莫非魏沉艾面上看着是女王,实际上是个受-虐狂?
……
午后。
借着帮弟弟妹妹们检查功课的理由、实际上却偷偷溜出皇宫的魏沉艾,在身边人有意无意的催促下,只在江府用了一顿午餐,就不得不回到宫中。
方走出江府,她唇边的笑容就浅淡下来,上了马车、大约开出去一条街,魏沉艾听见了车顶上的一声细微响动。
她抬手掀开帘子,在车轱辘规律滚动的哒哒声音里,问出一声:“查的如何?”
“昨夜睿王在府中早早歇下、丞相被皇帝召入宫中,与大将军一同商讨北戎之事。”车顶上细细传了一道声音入她的耳,一字不落、十分清晰,两人的交谈半点不受马车行驶和外头街市人声的影响。
魏沉艾眼中闪过一分沉思——
也就是说,那几人确实都没再折返回江府。
是要相信小影那梦不同寻常,还是……
魏沉艾轻轻飘出一句:“我知晓了。”便放下帘子,往马车的软垫上慢慢靠去。
有她、睿王、还有魏沉狄为劲敌,加上那个脾性古怪的魏沉西,寻常人料想也没有那个胆子往小影的身边凑。
若真有——
估计不必她动手,都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魏沉艾唇角翘了翘,不知怎么又想到关于江静影出生时的那个传言来。
这大魏都城,人人皆知江府生的女儿,乃是天降祥瑞,福星临世,就连她的父皇也对此深信不疑。
自打江静影出生之后,江家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已是大魏第一富商,财力几可敌国,这就让百姓对那传闻更加深信不疑。
酒楼说书的夸张时,甚至直言她是能够拯救大魏国运之人,将来是要入宫为后、母仪天下的。
魏沉艾抬起右手,食指揉上自己的额侧,慢慢地揉了揉,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气质反倒显得阴冷许多。
想到睿王如今在宫中的势力,她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谁也不能将小影从她身边抢走。
如果江静影未来会是皇后,那也必须是……她的皇后。
同时,江府。
江静影早上特意选了一件领口高一些的衣裳,将脖子上的草莓印挡住了,现在午休又有些闷不透气,衣领处有一线被汗打湿的深色,不得不换重换一套。
所幸魏沉璧的意识世界并未规矩到完全照搬古时各朝代生活细节的地步,在江静影看来,这些衣服都兼顾了颜值和舒适性,她就当自己是穿几天古装,内心倒没几分抗拒。
瞧见她脖颈间的痕迹,黄儿主动提议道:“小姐,奴婢要不替您敷层粉挡一挡,这样也不用穿那高领衣裳受罪。”
江静影昨天被四个姓魏的所吓,也没来得及注意身边人的自称这种事情,现在得了空,只让她们平日里自称“我”就行,也不要动不动跪下。
然后才对黄儿点了点头,让她拿着脂粉盒过来,替自己将脖子上的痕迹挡住。
黄儿不知道早上她同魏沉艾的那番对话,年纪又还小不知事,这会儿抱怨地说了一句:
“这究竟是什么虫子咬的,如此大一片,小姐当真不需要请大夫来瞧瞧么?或是先让蓝儿看看也是好的。”
江静影摇了摇头,淡定敷衍道:“不必,大概是院落里先前种的花草太多,引得蚊虫多了起来,昨天晚上帷帐应该没拉严实,恰被咬了一口吧。”
在里头收拾屋子的蓝儿听见她们俩的对话,探出脑袋来问了一句:“小姐,可我记得先前相国大人给了您一块上好的药玉戴在身边,那药玉不仅可驱邪,还可避虫,您怎么还遭了咬?”
江静影:“……”
眼见着面前的黄儿愣了一下,也好奇地抬眼来看,江静影只能顺着往下扯:“不知道,我连咬我的虫子长什么样都没见着,或许那虫是恰好不怕药玉的种类吧。”
蓝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江静影听见她自言自语:“那这虫子定然不一般,我这两日在院儿里找找,看看能不能逮到。”
逮的话,怕是只能去东宫逮了,江静影平静地想道。
面前的黄儿已经帮她扑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在脖子上,如今恰忙完,自顾自支起身,左右看了看,拍了下手:“小姐,大功告成,我给您拿面镜子看看。”
江静影点了点头,在黄儿将镜子拿来之后,蓝儿抱着方才她换洗的衣服出去了。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眸中有思绪一闪而过,忽而开口问跟前的婢女:
“我记得你对相国大人倒是推崇,如今我有许多事情不大记得,出门怕是要惹人笑话,黄儿不若同我说说,你对相国大人知晓多少?”
听见她提相国,黄儿果然激动,眼中冒着的光芒完全是粉丝听见路人提及自家偶像的样子:
“小姐想知道相国的故事?”
“那可多了,我前些日子帮小姐出门买香粉,发觉路边就连茶摊子老板都知晓相国的事情——”
江静影适当地挤入话题,挑了重点去问:“你可知相国大人从哪儿学的本事?天生就有,还是……?”
小迷妹黄儿被问住了。
她滔滔不绝的态势被打断,噎了一下,下意识顺着江静影的话往下说:“本事?”
眨了眨眼睛,黄儿恍然道:“噢噢,小姐说的是相国那呼风唤雨的本事吗?有人曾猜测她自那年大火之后,被苗人掳走了,后来受到高人指点,走上大道,本来能成仙的,但想报答大魏国君的生恩,特意前来辅佐国君,要保大魏百年昌盛呢。”
想了想,她又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小姐您已不记得了,这民间猜测也有几分是真的,小姐同我说过,相国真是从苗疆回来的——”
“我并不知您与她如何莫名通过书信有所来往,若是小姐能回忆起来,倒比我这道听途说要知道的多吧。”
相比于黄儿那副“我们相国大人真是心地善良、不计前嫌、知恩图报”的上头样子,江静影的神情却十分冷静。
不对。
她想。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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