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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锦回身以刀挡住了横挥砍向他脖颈的承影剑。
蓝玄云以挥剑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冰蓝的瞳仁无神。司寒锦嘶吼一声,左拳打向蓝玄云,可谁知那只是一道残影。真正的蓝玄云已经收剑站在粗大的树枝上了。
司寒锦喘着粗气交伴着枫叶吹打的窸窣声。心惊胆跳的他却用欲盖弥彰的凶狠目光注视着蓝玄云腰间的黑龙之剑。
“可笑,无情刀客,刀有情!”蓝玄云所说的,正是司寒锦的软肋。今夜的枯骨生香特别的沉重,刀灵的我行我素使他不能全力发挥出“万里魔音唤残阳”。
“你心智不齐,魔灵扰心,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蓝玄云将目光投向北方,心中念道,“不知道那名少年,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映雪……”
一想到那白发少女的容颜,蓝玄云的太阳穴就像被针刺般尖锐的疼。
司寒锦没有反驳他的话,将禁锢他手腕的沉重的魔刀插在地上。
蓝玄云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枯骨生香内封印的悲哀而不幸的刀灵,苦笑一叹,“你和她一样的可怜,都失去了父亲的疼爱……”
枯骨生香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哀叹,似在目送蓝玄云远去消失在幽夜中的身影。
这江湖已不再汹涌,所有的明枪暗箭都被掩藏,江湖武林开始追溯和眷恋以往那段平静的岁月。万道争锋的群侠在擂台之下,亦将把酒言欢。
雨承死后,人字令莫名其妙地落入留客山庄之手这于世人来说并不奇怪。世人认为那是天命昭昭所致,也认为今年的苍雪剑会也是上天应允。
八年一度,世间瞩目。
熙熙攘攘的闹市中,萧将离手捏着雨萱最喜欢的马蹄糕穿过一波波人潮——自陈子云和雨承死后,这意味着一切的喧嚣将在苍雪剑会之后归于沉静。
他想拥有的,他想保护都已随风而去,而自己将不舍的兄弟之情割弃,实非得已。每当深夜,思绪就会不受控制去追忆曾经,往往让他心生痛苦。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风无心,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
“大师兄,大师兄。”赵雁城一把抓住发愣的萧将离的手腕,他才顿然苏醒,“雁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师兄,这是留客山庄发来的,两份苍雪剑会的书帖。一份是大师兄的,一份是威远镖局的。”赵雁城看着萧将离犹豫的脸色,干笑了一声,“大师兄会去吧?如果大师兄不去,那么威远镖局也不去。”
“去,怎么不去呢?”萧将离极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然后将书帖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赵雁城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大师兄,是大嫂写来的,让你回去。”
赵雁城的话语中带着不舍和对未知的恐惧,“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今天就走吧。”萧将离拍了拍赵雁城的肩膀,劝慰道,“现在你才是威远镖局的大师兄。你要继承师傅的衣钵,兄弟们还需要靠你来养活呢。”
“师傅?兄弟们?”赵雁城努力挤出笑颜,在这条他在熟悉不过的街道和嘈杂的人海中,你似乎听到了未曾有过的喧嚣,愣是将他带入了童年痛苦的回忆:
一片火海中,母亲将幼小的他护在怀中,泣不成声。
“夫人,带雁城先走。”赵雁城将头埋在母亲的怀中,他听到父亲痛苦地怒吼。还有火苗蹿高滋滋声,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四下都有哭喊,一张张熟悉地脸孔渐渐消失,继而死去。
“雁城,快,跟娘走!”当他的意识在惊恐中苏醒,仰望的视线中,四下跳窜的火焰将惨白的月色包裹,而目光正中央是母亲挂着泪痕而慈祥的面容。
当赵雁城伸出手抓住母亲的衣袂时,一支利箭射穿了母亲的心脏。
“娘!”他用幼小的身躯承受住瘫倒的母亲,看着她在口吐鲜血,哽咽不能语中痛苦死去。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灭门之夜。也不会忘记,那匹惊现在修罗杀地的踏雪乌骓,和那杆闪耀着希望之光的长枪。
废墟之中,雨承和蔼的笑容和粗大的手给他超过父母的安全感。名镇武林的青州赵家一夜之间,上下百余口被尽数杀尽,仅存赵雁城一枝独苗。
在威远镖局的日子,令他夜不能寐的回忆在快乐的生活中渐渐远去。他忘记了最初的少主的身份,成为威远镖局雨承的二弟子。
雨承的死对他来说,是痛入骨髓的。他一边恸哭自己的无能,一边害怕这道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墙倒下……
赵雁城从回忆中惊醒,汹涌的人潮已成虚影往复。他站在原地望着,看着萧将离镶挤在人群中渐渐远去的背影,黯然泪流——师傅辞世,现在大师兄也要离开自己。关于以后的生活,他将成为孤城的守望者,为成百上千人筑起坚不可摧的围城。
云子傲从江南再次回到剑气峰时,已是仲夏。回响在耳旁的魔刀之鸣被蝉鸣取代,但他犹记得黄沙葬魔刀之战后,邪刃抱着昏死的赤练恸哭的场景:
有间客栈内,慕无双脱下赤练的衣裳,见其后背肌肤已然紫青,再为她诊脉时,悲叹道,“五脏俱碎,神仙难救!”
那一夜,云曦,飞烟和慕无双坐伴在赤练的床侧。
这可怜的女人脸色惨白,她伸出纤指划过云曦稚嫩的脸颊,咧嘴微笑道,“真令人羡慕啊。”
赤练用那空洞的眼神一直望着粗大的横梁,身子虚弱却坚韧,“女人的青春最是美好和短暂,何必在空虚和寂寞中煎熬,想想为那不负责任的男人守了半辈子的寡真是不值。咳咳咳……”
“老大和雪鹰都是好男人,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多年,怎就不想和他们其中一个搭对过活算了,可终究拗不过良心的谴责……却道如今,肌肤不再滑嫩,乳房不再坚挺,大腿不再有力,身子不再水润。孤寡的女人到了现在,若还膝下无子,那宛如世间的罪人,不再被善待,咳咳咳……”赤练的双目越加空洞,颤抖地双手想要去抓住什么。
在她最后的时光,是邪刃陪伴在她身边。两人含泪相望,或说当初不幸,或说经年艰辛。多年左右相伴,情义已深入骨髓。
“我们算知己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赤练努力让笑靥常在。
邪刃点了点头,哽咽让他连一句真心的话都出不了口。
“那就好!”赤练惨白的嘴唇微微而动,嗤笑道,“纵然这爱情和友情坚不可摧,可谁又知,这生命却脆弱似飘摇的风中残烛……”
赤练不舍地闭上双眼时,邪刃如月下狼嗷般放声大哭。狂风吹打着窗叶啪啪作响,如伴奏的哀歌。
天犹寒。
邪刃抱守着赤练冰冷的娇躯黯然泪流,独坐长夜……
云子傲对于生别死恨的悲伤,有着权威的话语权:母亲死时他的彷徨无措,父亲死时他的黯然悲伤,还有南宫映雪对他爱意的决绝。
不知不觉已到剑池,云子傲向守门的弟子打听道,“无心回来了?”
守门的弟子点了点头,还多嘴了一句,“风庄主还带了二夫人回来。”
奔马疾驰在山道之上,摇晃的车厢内,云子傲正吃力地梳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同他同时希望南宫映雪幸福,又希望她嫁给自己一样矛盾的心情。
南宫映雪与世无争的美不言而喻,每到深夜,云子傲都有回想起她那一袭雪白的长发而为得不到她而痛心疾首。
相思成瘾!
云子傲刚想停下绵绵不绝的思绪,可掀起车窗帘,南宫映雪独立在那不远处的崖角。
白云和初阳为其背景,她的衣袂和白发都迎风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