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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峰逶迤,烟波浩渺。时近正午,码头上的渡船已是不多,元翠绡远远瞧见其中一艘船尾,伫立一人,一袭深色衣袍,身姿挺拔如松,正是与她相看却相忘的丁兆蕙,心中不禁阵阵悲凉。
船与岸阶,用一块半尺来宽的荡板相连,彼此见礼寒暄过,金牡丹第一个登船,她双手轻提裙裾,谨小慎微地在荡板上挪行。快到船边,丁兆蕙浅笑向其伸手,金牡丹则持帕扶住他的腕子,在甲板上落定,柔声道了一句“多谢丁二哥”。
丁兆蕙淡淡道:“妹妹毋须客气。”
话声并不大,随风逐字灌入元翠绡耳中,好似一根根钢针戳在她心头。她撩起一截裙摆,登上荡板,疾步行至船角,瞥见丁兆蕙靠在船舷边抄手站立,全无上前扶她一把的意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过来,我便过去!沉下脸,叱了一声“让开”,双足并拢,猛地朝丁兆蕙站的地儿飞跃过去。所幸丁二闪得快,不然非被她扑到河里去不可。
众人瞠目结舌,夏蝉更是掩面:小娘子今儿是失心疯了罢……
逆风起跳,准头稍欠了一些……元翠绡遗憾地直起身,跺了跺酸痛的脚掌,无视神情崩坏的众人,走到船舱门口,大喇喇地掀起垂帘,气定神闲道:“金姐姐请,丁公子请。”
渡船不同于画船,顶棚是曲面的,内里空间狭小,仅容人坐着,因而夏蝉与佳蕙亦不便侍立,均挨着自家小娘子坐下了。丁成是男仆,不便入内,遂在船头与老艄公闲聊。丁兆蕙则坐在元翠绡对面,与金牡丹同处一侧。
元翠绡见他二人并肩而坐,脑海里不由回响起昨日席间,襄阳王保媒时说的一句“二位堪称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不料今日,自个儿却被那假爹硬塞上船,做一只超级大灯泡,不由十分无趣。
舱中布置,甚为简略,中间一条长桌,船帮两侧各架一条宽板,权当是座位了。那座位一排坐上个三四人,当是绰绰有余。可对面坐着的三人,落在元翠绡眼中,却好似挤作了一团。她左看右看,心下非常不爽,忍不住道:“你们坐着嫌挤不?”伸手指了指夏蝉身旁的空当,“佳蕙,要不你坐这儿来罢。”
丁兆蕙抬眸,目光倦淡地扫了她一眼,兀自不动。
金牡丹粉面一红,尴尬地又朝佳蕙那一边,移了些许,她与丁二离得本就不近,此刻再往相反方向去,倒是真与佳蕙挤在一块儿了。
夏蝉瞧着不对路子,情急之下,低头在元翠绡腰际拧了一把,细声道:“小娘子,我知道你去不成岘山,心里头不舒坦,可你也别没事找事啊!”
元翠绡却是个怕痒的,被夏蝉偷掐,随即憋不住笑出了声,对上众人活见鬼的神情,忙捂住半张脸道:“呵呵。大家坐着怪闷的,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说着,嗔怪地瞪了身旁黑手一眼。
金牡丹笑了笑道:“妹妹天真烂漫,言行率性,王爷对你更是慈爱有加,姐姐打心眼儿里羡慕。”
元翠绡挠头:这个假爹一直在虐待我哎,你们倒是哪只眼看出他对我好了……颇不服气道:“姐姐说笑呢。你是金伯父的嫡女,我不过是个异姓女儿,忝居王府而已。又有甚么好羡慕的!”
金牡丹摇了摇头:“不然。我上有一位出嫁的姐姐,下有一个尚在读书识字的弟弟。自小家父从不多与我们说话,若是说了,必是一言九鼎,半分转圜余地也无。我们对他是又敬又怕,从不似王爷与你,这般随意自然。”
“是么。”元翠绡应声,心中却道:所以说你那才是亲爹么!这年头,三纲五常的,当爹的只有严苛些,把你们打造成端庄持重的性子,嫁到婆家方能如鱼得水么。换作赵爵的养法,他八成是想把女儿嫁到哪个仇敌府上,兵不血刃,灭了人家罢……
金牡丹看向丁兆蕙,关切问道:“二哥病愈后,可曾回过茉花村?伯母身体可好?大哥、大嫂,还有月华妹妹不知怎样了?”
丁兆蕙点点头,答道:“母亲身子康健。大哥、大嫂新得了一对龙凤胎,分别起名叫做丁蛟、丁凤。月华在庄中待嫁,大哥又去了武进,为妹丈修葺祖屋,以为来年毕姻之用。”
金牡丹语笑嫣然:“太好了!真是喜事频出呢!”
元翠绡冷耳旁听,一双若水秋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丁兆蕙,暗想:朴文燕那心机女,怎会乖乖呆在庄中,等着与猫儿盲婚哑嫁。你们两个当哥哥的都不在,指不定她这会儿,已经收拾好金银细软,奔波在逃婚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