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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再怎么忙得脚不沾地,也得放人家回家看看孩子。”
皇帝喏喏听训,“……母后说的是”,他看稚芙这小女孩,牵动了思念之情,已经开始抽抽嗒嗒地掉“金豆子”了,瞧着可怜极了,默了默道,“朕让人传话下去,让陆峥今日早些回府就是。”
温蘅手执帕子,帮稚芙擦着眼泪轻道:“好了不哭了,陛下已说了,你爹爹今天会回家的,等我下午离宫时,顺道送你回家好不好?”
陆惠妃听了笑着致谢,“有劳公主殿下了”,皇帝听了则深感上火,她送稚芙回宁远将军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皇帝,随即改口道:“罢了,朕想起来有一桩朝事,要同陆峥说,下午传他来御书房一趟,议完事后,让他顺便将女儿接回家去就是了。”
他顿了顿道:“还有他家那只猫。”
陆峥午后闻召至御书房,圣上同他说了两件军中要事后,便不再言语,但也不令他告退,只一指轻叩着御案案面,眉宇微凝地静看着他,难辨喜怒。
陆峥不明圣意,耳听着一下下指节击案声,垂首等待许久,终听圣上沉声道:“陆峥,你近来心思太浮了些。”
为人臣子,圣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陆峥随即屈膝告罪,“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皇帝还真“明示”不起来,难不成要直说不许他亲近温蘅、追求温蘅,难道要在温蘅身边立块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告知天下人,她乃“朕之所有”吗?……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对陆峥希求另结鸳盟表示不满,就是明郎……可明郎在踏青那日,却表现地毫不在乎,对她用情至深的明郎,真的已在重重打击之下,伤情自弃至此了吗?……
从前,一想到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兄弟朋友,皇帝心中总是轻快温暖、充满信任,而如今,每每想起明郎,皇帝便心绪沉重,他们之间的裂痕有如天堑,愧疚如潮,难再交心,曾经生死相托的信任,也不再是铁板一块,明郎平生两愿,一愿被他毁了,另一愿,明郎曾为他而放弃,他将这一愿还给他,他想要军权,他便拱手送出,但送出的同时,君臣二字冰冷,心中对明郎从未有过的猜忌,也随之无声地浮了上来……
念及明郎,皇帝本就不豫的心,瞬如压上巨石,越发沉重难言,他也无闲心再敲打陆峥,只嗓音微冷道:“身为宁远将军,平日里将心思多放在军务上,不要妄生他念。”
陆峥恭声道“是”,见圣上微摆了摆手,如仪告退。
他人离了御书房,往东华门方向走去,走了一路,将圣上的所说的“心思太浮”想了一路,也不知圣上所说的“妄生他念”,到底指的是何念头。
他在心底有最坏的猜想,可若圣上言下之意,正是他心底的隐秘,怎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敲打”了他几句,即摆手令他离开?!
圣上所指的,应不是他心底的隐秘之事,那这“近来心思太浮”,是何意思?他近来有何举动异于往常,能叫圣上看不过眼、要“敲打”“敲打”他?
……亲近永安公主?……
陆峥心中浮起此念,人已走至东华门外,看见妹妹宫中的侍女已将稚芙送等在那里,暂压下心中所想,向女儿大步走去。
稚芙看见爹爹,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抱着猫“哒哒”地迎上前去,被陆峥连人带猫一起抱起,“想不想爹爹?”
稚芙“嗯嗯”直点头,陆峥看了眼她怀中昏昏欲睡的黑猫,问:“怎么把猫也带进宫里了?”
稚芙嘟着嘴道:“爹爹住在军中,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孤孤单单的,我若进宫不带着它,它一只猫在家里,也要孤孤单单的,好可怜的。”
陆峥知道女儿这是有“小脾气”了,笑着道:“爹爹今日无事了,从现在起,一直陪你玩到天黑再回家好不好?”
稚芙摇头道:“天黑也不回去,我要爹爹带我去逛夜市,我要吃胡饼,我要看杂耍,我要放莲灯,我要听人唱戏……”
陆峥一一答应下来,看女儿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起来,小手也跟着挥啊挥的,手腕处系着的一道粉色丝络,像烟霞一样,在眼前飞来飞去。
稚芙见爹爹盯着她的手腕看,高兴地展示道:“这是公主殿下为我编的芙蓉络,爹爹你看好不好看?”
陆峥看着那丝络没有说话,稚芙则笑得梨涡浅浅,“我觉得好看极了”,她问,“娘亲会编这个吗?”
陆峥指拂过络结上的芙蓉花,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蘅比稚芙晚一步离宫,在慈宁宫中留至将近黄昏时,太后原要留她用晚膳、歇在慈宁宫中,但温蘅早和父亲约好,今夜要带他去繁街夜市游玩,这事是一早定好了的,遂婉拒了太后娘娘留宿的美意,仍是离了宫中,回府后接上期待满满的父亲,同乘车马,去往繁街。
火树银花,香车宝马,夜市繁华,温蘅看父亲像孩子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得很,瞧着好吃的,都要尝一尝,瞧着有趣的,都要玩一玩,她看得心里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愧疚,父亲来京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陪父亲出府夜游,之前种种心事压怀,总没心情,如今,诸事似暂尘埃落定,往后,要多陪父亲出来走走才好。
这般走着想着,温蘅无意间看见了锦福记的招牌,她爱吃这家的山楂糕,从前明郎离署回府前,常会特意绕道经过这里,为她买上一包新做的山楂糕带回,自与明郎和离后,她也没有再命人来此购买过,从前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如今吃在口中,怕是只有酸苦之味了……
温蘅因想起旧事,心神摇散了片刻,等回过神时,竟发现身边的父亲不见了,她正要惊唤,春纤已手指一方向道:“小姐别急,老爷在彩灯摊旁边呢。”
温蘅随着春纤所指方向看去,见两名公主府仆从跟在父亲身后,父亲身前的人,是……明郎……
温蘅穿过人群,走上前去,听父亲对明郎道:“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沈湛道:“是有些时日了。”
温父又问:“阿蘅的小宝宝开始长个子了,你知道吗?”
沈湛望向走来的温蘅,眸光自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掠而过,垂眼淡道:“知道。”
在温父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他女儿的夫君,是个明朗的年轻男儿,同他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不曾像现在这样冷淡过,也不曾明明看见他了,却当没看见,还要他过来找他说话……温父心中疑惑不解,怔怔不语,温蘅遇着沈湛,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轻声道:“你最近……都还好吗?”
沈湛道:“一切都好,不劳殿下挂心。”
温蘅听他这样故意的说话声气,心忧他的所谋之事,轻道:“你……”
沈湛对望上温蘅关忧的眼神,便知她要问什么,可他现在身边,俱是母亲的耳目,什么也不能说,纵是再想拥她入怀,也只能朝她微一颔首,打断她的问话,冷淡地抬脚离开。
然他才走出十数步,就听身后传来惊呼声,沈湛回身看去,惊见彩灯摊旁的一排灯树倒了下来,直直地朝她砸去。
暗室之内,亮起一簇灯火,女子慵懒的声音亦随之响起,“你确定侯爷没动手救人?”
“没有,侯爷动都没动”,红蓼恭声回道,“救人的,是宁远将军陆峥,还有永安公主身边的碧筠,永安公主明明没有携碧筠夜游,这碧筠却暗暗跟在后头,还另带了几个好手暗中保护,若不是灯树忽然倒塌,这几个好手还都散在人群里,瞧不出来的。”
“碧筠”,华阳大长公主轻嗤着念出了这个名字,眸光飘落在手中新收的密信上,“圣上的心思,动得可够早的,一品国夫人,楚国夫人……”
“好一个楚国夫人啊!”华阳大长公主猝然冷笑出声,手中信纸被揉作一团,烛光跳闪,明暗不定的光影中,她阴狠的神情中似隐着几分嗜血的狂热,嗓音森冷,“好一对奸|夫|淫|妇,真真绝配,只可怜了我的淑音和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