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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委屈的吧?
或许也是习惯了,所以她从不会在他面前抱怨。不是性子太要强,而是担心失去更多。
夫妻多年,周长清此时此刻才发现对妻子亏欠良多。
和她赌什么气呢?
当初是他要娶她的,不是她非要嫁给自己。人娶回来了,他却因私欲不足而迁怒于她,在她怀孕之时纳了许氏进门。
他只顾着气她的无动于衷,却未曾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过。
她的不争,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对许氏刻意的纵容?说到底,自己没有给过她安全感,她又凭什么依附于自己。他想的是利用许氏刺激她,却是给了她压力,让她越发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这么多年,都错了。
周长清站起来,走出去。
林氏正在给岚姐儿盛汤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懿哥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抿着唇看向走出去的父亲,刚要站起来。
“坐下。”
林氏没抬头,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娘…”
懿哥儿八岁了,很多事情,他都懂。从他记事起,父母关系就不好。这次好容易父亲陪母亲用膳,西院那位又来捣乱。父亲这次若去了,还不知何时才会又想起母亲这个正室夫人。
林氏看向他,目光平静,却让懿哥儿重新坐了下来。
他人是坐下了,却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曹嬷嬷刚要命人将那丫鬟拖出去,周长清就出来了。她心中暗道不好,忙躬身道:“老爷放心,老奴立即着人将这不懂规矩的丫鬟拖出去,您且用膳…”
周长清没看她,直接问那看见他后立即从两个粗使婆子手中挣脱的丫鬟,“许姨娘当真病得如此严重?”
那丫鬟看见他立即眼神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姨娘已经无法起身,老爷您去看看吧…”
“既是病体沉重,为何还不去请大夫?”
周长清语气平静,却带几分凌厉。
小丫头愣了下,似没料到他这般反应。以往许氏病了,老爷都是二话不说直接过去陪伴身侧的。
周长清似也没想要她回答,侧头对曹嬷嬷道:“让人去请个郎中来,给许姨娘瞧瞧。”
曹嬷嬷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大喜,忙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周长清转身进去了。
懵了的小丫鬟此时才回过神来,大喊,“老爷…”
曹嬷嬷直接令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唇,强行将她拖了下去。
周长清重新走进去,在长子掩饰不住欢喜之色的目光中坐下来,看向身侧的妻子。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妻子眉眼柔和了些,不似以往的冷淡疏离。
“许姨娘柔弱,此次又病得如此严重,也无暇照顾泓哥儿。待会儿我让人过去将泓哥儿接过来,以后就养在你膝下。”
林氏一顿,回过头来看着他。
“老爷说的是,让我养泓哥儿?”
“你是正妻,本该如此。”周长清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没有玩笑的成分,“当初你生懿哥儿伤了身子,不宜劳累,我才没让你养叙哥儿他们几个。如今叙哥儿也大了,在前院里呆着,也无需你多操心。许姨娘病了,就让桐姐儿在她身边尽尽孝道。等许姨娘好了,我把桐姐儿也接过来,一并养在你身边。”
林氏半天没吭声。
懿哥儿一听就知道父亲有意与母亲重修于好,心中大喜,担心母亲拒绝惹了父亲不快,连忙道:“好啊,以后四妹身边也有伴儿了,许姨娘也能轻松些,两全其美,是不是,娘?”
林氏看了看儿子,轻轻嗯了声。
周长清儒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又对长子道:“你是兄长,不但要给几个弟弟妹妹们做榜样,还要帮着你娘好生教导他们,他们若有不当之处,你不可包庇,明白了吗?”
“是,儿子谨遵父亲之命,绝不懈怠。”
懿哥儿回答得斩钉截铁,十分认真。
他心中知道,父亲是怕母亲受委屈。毕竟那几个不是娘亲生的,尤其许姨娘的三个孩子,难免有不敬之心。母亲素来不争,便由他这个长兄来为母亲出头。
父亲这番态度,便已说明,他还是看重母亲多过许姨娘的。
明白这一点,懿哥儿彻底放了心。
这边一家子其乐融融,西院那边许氏没能成功的请来周长清,又是一番天雷地动。
为了做戏,许氏还特意化了妆,看着脸色有些白,穿着里衣躺在床上,目光楚楚我见犹怜,已做好准备。只要周长清一来,她便能立即落泪,然后她便可依偎在他怀中,哭诉思念和委屈…
谁知道,丫鬟回来了,却没能请来周长清。
“老爷正在与夫人用膳,吩咐了曹嬷嬷去请大夫…”
小丫头没完成任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受到责罚。
许氏整个人都懵了,就在刚才,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眼里就已晕染了泪雾。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却没看见周长清。再听完丫鬟的话,酝酿多时的泪水,恰好落下。再配合她如今头发披散眉眼憔悴的模样,不用装,已是怜弱之态。
被情郎辜负,不可置信,悲戚落泪。
“老爷…知道我生病了?”
“知…知道。”
小丫头硬着头皮,声音很低,恨不能立即退出去。
乐枫瞧着主子的神色,心中也是咯噔一声,走过去一巴掌甩在那丫鬟脸上,“定是你没说清楚,再去,就说夫人高热不退…”
“奴婢说了。”
小丫头被打得眼中立即转了泪,声音里已有了哭腔。
乐枫瞪着她,“没用的东西。”又要再打,却听得哐当一声,她一惊回头,却见许氏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直接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都给挥落在地,还要去拿多宝阁上的花瓶,乐枫连忙上前阻止。
“夫人息怒,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定是要恼的啊…”
“他已经被林若薇那个狐狸精勾去了,哪里还会管我的死活?”
许氏一把推开她,手中花瓶应声而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些飞到跪着的那个小丫头手上,立时见了血。
她低声呼疼,许氏三两步过去,一脚将她踢倒在地。
“你哭什么?老爷被林若薇那个贱人勾走了,我失宠了,我都没哭,你有什么资格哭?”
她因为愤怒而面色潮红,披散着头发面色扭曲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渗人。
“我知道,你们是不是看我失宠了,就想着去巴结林若薇那个贱人对不对?贱人,贱人…”
她见到什么就砸,一时间屋子里叮当哐啷碎了一地。
乐枫也不敢再劝。
“林若薇,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老爷不过在她房里歇了一晚,她得意什么?这么多年,老爷何曾给过她好脸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敢跟我争?她凭什么跟我争?我有三个孩子,我哥哥是青州县令,老爷最喜欢我,迟早会休了林若薇那个贱人,让我做这周府的女主人。”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大夫来了。
许氏浑身一颤。
屋子里一片狼藉,自然不是那么快能收拾干净的,曹嬷嬷亲自带着大夫来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向站在那里还有些会不过神来的许氏,道:“不是说姨娘病得起不来了吗?怎么还让姨娘这么赤脚站着?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扶姨娘躺下!”
乐枫连忙去搀扶许氏,又命人进来收拾屋子。
许氏自然是没什么病的,身子弱倒是事实,大夫来了也只是开些温补的药,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曹嬷嬷走进来,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许氏,“老爷吩咐了,许姨娘既然身体不好,想来也不便照顾五少爷,以后五少爷就养在夫人膝下,姨娘就好好养病吧。”
她说着,就让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进去抱泓哥儿。
许氏大惊失色,猛然坐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敢乱传老爷的命令?林若薇吗?不过就得了老爷一夜眷顾,竟跟我耍起派头了,真以为自己是…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的泓哥儿,你这个老叼奴,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曹嬷嬷冷笑,身后走过来一个老嬷嬷。许氏认得她,她是周长清的奶娘单嬷嬷,素来很得周长清信任。
“单嬷嬷,是老爷让你过来的对不对?快帮我把这帮叼奴赶出去,他们要抢走我的泓哥儿…”
“姨娘慎言。”
单嬷嬷早就看穿了许氏的把戏,冷着脸道:“夫人是妻,你是妾。夫人是尊,你是卑。却在此大呼夫人名讳,口出不敬之词,如斯狂妄,没得再教坏了哥儿姐儿,传出去让旁人看太师府笑话。”
泓哥儿已经被抱出来了,奶娘在后头跟着,“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泓哥儿,给老爷知道了,定要撕了你们这些贱胚子的皮…”
单嬷嬷一个耳光扇过去,“如此不分尊卑口出狂言的叼奴,无怪乎姨娘也这般的狂悖不知轻重。来人,给我把这个老叼奴绑了,交给夫人处置。”
“是。”
单嬷嬷是周长清的奶妈子,素来威严,今天过来也是有准备的。一声令下,屋子外面立即有膀大腰圆的婆子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泓哥儿的奶妈给捆了。
“夫人救命,救我…”
“什么夫人?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只有一个!”单嬷嬷冷着脸,眼睛却是看向早已白了脸色的许氏,“看来姨娘平日里没少以夫人自居,这些人才这般的不懂规矩。”
许氏早已是方寸大乱。
按照她的算计,装病请来周长清,然后柔弱哭诉,周长清定会轻言细语安慰她,捧着她。可周长清没来,还要抱走她的泓哥儿。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许氏不懂,她用了许多年无往而不利的苦肉计,为何在今日失了效?
奶妈子被拖了出去,儿子的哭声还在耳边响起,她猛然回神,扑过去,“单嬷嬷,求求你,别带走我的泓哥儿…我要见老爷,老爷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一定是林…是夫人,她陷害我,一定是她在老爷面前挑拨是非,我要见老爷…”
“看来姨娘的确病得不轻,都在说胡话了。”
单嬷嬷淡淡的一句话落下,乐枫一个激灵,连忙上去阻拦许氏。
“姨娘,您病了,快躺下休息…”
“我没病,是林若薇,她陷害我…”
许氏仿佛疯魔了一半,力气大得惊人,不断的挣扎。
单嬷嬷冷笑,“姨娘糊涂,你们也糊涂?还不扶姨娘躺下?”
“是。”
屋子里的其他丫鬟连忙过去帮乐枫。
曹嬷嬷看了眼,对单嬷嬷道:“嬷嬷,我先带五少爷过去了,这里…”
单嬷嬷神色柔和下来,和颜悦色道:“嬷嬷去吧,夫人那里还需要您伺候,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有劳嬷嬷了。”
曹嬷嬷道了谢,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泓哥儿…”
许氏尖声嘶吼,却被几个丫鬟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人抱走。
“老爷…”她凄声哀嚎,“你好狠的心啊…”
没人回应她。
西院的动静,很快传遍了内闱,季菀听说后也很是惊讶。
“三舅舅这是迷途知返了?”
周氏嗔她一眼,“什么迷途知返?你三舅舅可不是个糊涂的人。如今,算是醒过来了吧。”
季菀笑道:“既然不糊涂,又何来清醒一说?依我看啊,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头和。”
这话有些不妥当,说完季菀就后悔了。
周氏瞪着女儿,“什么床头床尾的?你一个闺阁姑娘,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季菀自知失言,赶紧乖巧的认错,并保证再也不犯。
周氏也知道女儿素来稳重,只斥了两句,没真的生气。见女儿乖顺,也缓了神色,道:“安国公夫人请我明日过去做客,你跟我一起去。”
“是。”
其实回京第二天,季菀就随母亲去过安国公府拜访道谢。安国公的小女儿,陆非离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六姑娘陆非烟是个吃货,拉着她的手连连夸她做的腊肠好吃。两人同龄,陆非烟只比她大两个月,很快熟悉起来,阿菀阿菀的叫得十分亲热。
季菀一听母亲这话就笑了,“明早让黄妈妈做些炸鲜奶,我给非烟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