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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我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个理由来,愣然一阵,我语气坚定的道:“我今日累得很,不想见任何人,总之你拦住他就行。”放心不下,便又加了一记猛药,恐吓她道:“你若不听我的,我就让苏晋换别人来雨桐院伺候。”
她端着水盆子的手抖了两抖,一脸无辜道:“夫人莫吓奴婢,奴婢照做便是。”
莲子走后,我掀被睡下,闭上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想起来帝都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我心思越加烦闷,正想起身拿书来看,听到门外有急促脚步声响起,立时急忙躺了回去,竖起耳朵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莲子的声音有些慌张:“先……先生……”
我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神算子。
听到苏晋有些不悦的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莲子显然是壮着胆子的道:“先生,夫人她……她已经睡下了,她……她今日很累,先生还是……还是等天明了再来看夫人吧……”
苏晋淡淡道:“我看她一眼就走,不会吵醒她。”
“可是先生……”
紧接着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一阵胃疼,早该料到锦儿这丫头怎么可能拦得住苏晋?
忍痛悄然背过身去,闭眼装睡,决定天打雷劈也绝不醒来。
门吱呀被关上,沉稳的脚步声渐进,我紧闭双眼,努力平稳呼吸,屋中静默半晌,又半晌,我心中狐疑,忍不微微掀开眼帘,看到颀长的身子被摇曳的烛光映出一抹剪影在床帘上,又忙闭上双眼,细听着背后动静。
片刻后,感到身边的床榻矮了下来,熟悉的海棠花香悄然钻进被中,听到头顶一声叹息,好听的声音轻道:“你在装睡,对么?”
我:“……”
但这个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忍字,只要我不睁眼不承认,他怎么能全然确定我是在装睡?于是依旧不动声色的侧躺着,就不信他真的好意思打算将我摇醒……
他坐在床边,默然一阵,又道:“早知道以你的性子,今日定然会带锦儿上山,我该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翠竹阁中,或是陪你们一起前去,让你受伤,是我的错。”
我心中有些意外,原以为他会责怪我不听他的交代擅自带锦儿去逛庙会,听到他这番话,我却忍不住有些歉疚,因为我的任性,今日差些让锦儿受伤,万幸有秦若在,否则锦儿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同他交代?又该如何原谅自己?
窗外蝉鸣稍静,风声亦止,我听到他呼吸浅浅,伸手替我理理被子,轻声道:“看到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不论如何,我只盼你能安然无恙,往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动作轻缓,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就像平日我哄锦儿睡觉那般。心中有暖意流过,却又忍不住生出些妒意,我突然很想睁眼问他一句,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南宫留?我终究没有问出来,只因我知道,这样的问题是得不到答案的。
屋中再次恢复静默,他的手伸到我的耳畔,将脸颊上的碎发缓缓抚到耳后,陌生却又轻柔的触感让我心头阵阵发颤,脸上隐隐有些发烫,只盼着烛光不要太亮,让他瞧见了我此刻的脸色。
他的手贴上我的肩,低着声音缓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明日也不会再来找你,我会给你时间想清楚,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再来找我。”
他说的对,我确然是不想见他,准确的说,我不敢见他,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怕面对一些东西,譬如他的身份,譬如我对他的感情。
他说这些话,必然是知道我并没有睡着,既然知道我醒着,为何什么都不向我解释?或许对他来说,隐瞒我玩弄我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么罢。他还说会给我时间想清楚,他想让我想清楚什么?是要我想清楚该怎么为之前对他的许多冒犯赔罪,还是想清楚要不要继续留下来替代南宫留做锦儿的娘亲?
我突然觉得,好像他什么都知道,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床边的人起身吹灭了蜡烛,响动渐渐平息。
我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
第二日晨间,我与锦儿一起吃早膳的时候,莲子满腹心事的杵在一旁,时不时抬头怯怯看我一眼,我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的喝着碗里的粥。
这丫头的忍耐性却远比我想象中低,一碗粥没喝几口,她便忍受不住,开口试探道:“夫人,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我皱一皱眉,摇头道:“说起来,睡得的确不怎么安生。”
我瞥见莲子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我继续严肃的道:“夜里还听到有什么响动。”
莲子眼睛猛的睁大。
我忍住笑,又轻松的道:“不过后来发现只是只老鼠,后半夜便睡得不错,一觉到天亮。”
莲子暗暗松一口气,抹一把额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因腰间受伤,我不能再像往日那般陪着锦儿满院子撒欢的跑,于是这个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莲子身上,锦儿懂事的没有缠我,还同莲子一起搬了把摇椅放到梧桐树下给我乘凉,然后高高兴兴的和莲子在院子中玩闹,偶尔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便跑过来与我分享,她俩玩得尽兴时我就看看书,是以即使我这几日行动不便也并不觉得无聊。
只是看着此处,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放天灯那晚有人轻声唤我阿留,想起那人煮茶的好看模样,想起他朝我笑时右颊上的浅浅酒窝。
耳边有脚步声,秦若端着药碗从梧桐树后面走出来,带着笑意道:“方才奴家离开时夏姑娘看的便是这一页,现在还是这一页,想必这一页的故事十分精彩。”
我神游的思绪被她如弦乐动听的声音拉了回来,看到手中的书页上正是一段年序表,干笑两声道:“是啊是啊,确实挺精彩的……”
她将药碗递给我,我接过来视死如归的仰头一口喝下,急忙拿起她另一只手心里的一块蜜糖含到嘴里,口中的苦涩稍得缓解,听到她道:“奴家虽是红尘出身,但也是认得字的,夏姑娘有心事,不妨与奴家说说。”
她坐到我身旁,我思索着看她一眼,开玩笑似的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事,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着苏晋。”
我本只是随意说笑一句,却见她立刻笑道:“好,夏姑娘要说话算话。”
她从袖中掏出白玉萧来,拿在手中细细擦拭,缓声道:“其实,奴家之前的主子并不是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