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通牒_36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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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作庇护了国家敌人,克格勃又一次帮他们保住了高高的位子——就这类东西。另外,你还可以告诉他们:别人要是送马给你当礼物,你就不该掰开嘴来看牙口……同志,这句话我跟你一样也搞不懂,但那帮穿着紧身西服的花花公子可能会明白。给机场发警报。”
“他办妥了,”康克林转向伯恩说,“奥格尔维别想离开莫斯科。”
“我他妈才不在乎奥格尔维!”伯恩大吼。他的声音很激动,下颚处的肌肉一跳一跳。“我来这儿是为了‘胡狼’!”
“那个牧师?”上校问道,从台子旁边走开了。
“我说的就是那个人。”
“这很简单。我们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拴住罗琴科将军,这绳子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绳子另一头的人就是你。他会再和‘胡狼’牧师会面的。”
“我别无他求。”杰森·伯恩说。
在莫斯科河克雷姆斯基桥边的拉斯托奇卡餐馆,格里戈里·罗琴科上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这是他午夜用餐时最喜欢来的地方;大桥和缓缓经过河面的船只上都点着灯,瞧在眼里让人很放松,因而也有助于新陈代谢。他需要这宁静的气氛,因为过去两天来发生的事太令人不安了。他的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他的直觉是准确无误,还是谬以千里?眼下他还不知道,但正是这些直觉让他安然度过了几代领导人的统治:他年轻时是疯狂的斯大林,中年时是气势汹汹的赫鲁晓夫,几年之后则是碌碌无能的勃列日涅夫。现在,新的俄国——实际上是新的苏联——又处在戈尔巴乔夫的领导之下,上了年纪的他对此倒是颇为欢迎。也许局势会比以前放松一点,由来已久的敌意也将在一度势不两立的地平线上渐渐消失。然而,地平线并不会真正改变。地平线永远是地平线,它们遥远而又平坦,有的色彩缤纷,有的则一片黑暗;但它们还是那么遥远、那么平坦,那么不可企及。
罗琴科是个擅长生存的人,这一点他心里很明白。擅长生存的人只要看到周遭显露出任何威胁,都会在相应的每一方面做好自我保护。另外,他也尽可能让自己融入周遭的这个环境。因此,他勤勤恳恳地努力工作,成为了深得克格勃主席信赖的代言人;他是为克格勃搜集情报的专家;他是那家美国企业最初的联络渠道,全莫斯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它名叫梅杜莎;通过这家企业,一批批极为特别的货物被运往整个苏联和东欧集团各国。与此同时,他也是巴黎那位大人——“胡狼”卡洛斯的联络人,他曾多次劝说或出钱让这个杀手放弃可能牵扯到苏联的生意。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官僚,总是在国际舞台的幕后工作,不为掌声,也不求出名,只是为了生存下去。那么,他为什么要干这些事?仅仅是因乏味、恐惧和“两家都不得好报”的心理而产生的鲁莽冲动吗?不,这是事件发展可想而知的结果,与他祖国的需求是一致的;最重要的是,它符合莫斯科必须和梅杜莎、和“胡狼”绝对划清界限的要求。
据驻纽约总领事说,布赖斯·奥格尔维在美国已经算是完蛋了。领事的建议是在某个国家帮他找个庇护所;而作为交换,苏联就可以逐步吞并他在欧洲星罗棋布的资产。虽说奥格尔维操纵经济的行为破坏了多项法律,法庭连审都审不过来,驻纽约总领事却并不为此担忧;让他担心的是奥格尔维主使的杀人事件。根据领事查明的情况,这些事件非常普遍,被害者之中有美国政府的多位高级官员,还有那位遇刺的北约总司令——这么大的事领事绝对不至于弄错。除了这一系列可怕的杀人事件,纽约方面还认为奥格尔维为了让自己的一些公司不致被充公,可能已经下令在欧洲再开杀戒。刺杀对象主要是几家公司很有权力的管理人员,他们知道错综复杂的国际关联最终指向的是一家伟大的律师事务所,以及那个秘而不宣的代号——梅杜莎。假如奥格尔维身在莫斯科的时候发生了这些雇凶杀人事件,就会带来苏联政府所无法容忍的问题。因此,尽快把奥格尔维弄到苏联来,然后再尽快弄走,这个建议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罗琴科突然想到,巴黎那位多疑的大人也搅进了这场死亡之舞。他们必须马上见面!刚才他们用约定好的公用电话联系时,卡洛斯简直是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不过他还是坚持要采取所有的防范措施。和以往一样,“胡狼”要求在公共场合见面,周围要有人群,有众多可以利用的出口;他会像老鹰一样在附近盘旋,他那双杀手的眼睛不把一切看清,就绝对不会现身。他们又通了两次电话——是从不同的地方打来的——定下了会面的地点。傍晚时分在红场的圣巴西勒大教堂,那正是游客大批涌入的高峰时段。在祭坛右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好几条挂着帘子的走道是通向圣器室的,从那儿就可以走到外
面。就这样!
后来,在第三次通话的时候,格里戈里·罗琴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主意,简直就像是黑海上空响起的一个炸雷:这个主意极富戏剧性,可谓十分大胆;但它也很简单,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一时间让罗琴科激动得喘不过气来。这个解决方案将使苏联政府彻底与“胡狼”或梅杜莎的奥格尔维划清界限,不会有任何牵扯或串通的嫌疑——假如文明世界认为苏联有必要划清这个界限的话。
很简单,让“胡狼”和奥格尔维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凑到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只要能用相机留下证据,把他们拍在同一张照片里就行。只需要这么一张照片。
昨天下午他去了外事局,要求和奥格尔维进行一次简短的例行会面。在这次内容极其乏味、态度非常友好的会面中,罗琴科等待着他的机会——他已经做了功课,这个机会是他精心策划过的。
“你夏天在科德角过,对吧?”将军说。
“我一般周末才去那儿。我妻子和孩子整个夏天都在。”
“以前我派驻华盛顿的时候,在科德角认识了两个很好的美国朋友。我在他们家过了几个非常愉快的周末——跟你说的一样。说不定你还认识我的朋友呢,就是弗罗斯特两口子——哈德莱·弗罗斯特和卡罗尔·弗罗斯特?”
“当然认识啦。跟我一样,他也是个律师,专门搞海商法。他们就住在丹尼斯的滨海路上。”
“弗罗斯特夫人可是位非常迷人的女士。”
“非常迷人。”
“没错。你就没想过把她丈夫招进你的事务所?”
“没有。他自己开了家事务所。弗罗斯特戈德法布奥肖内西事务所;可以说,马萨诸塞州的码头全是他们的天下。”
“我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奥格尔维先生,也许只是通过共同的朋友吧。”
“我们没在科德角见上面,真是遗憾。”
“唔,咱们毕竟差点就见上了——通过共同的朋友——也许我可以借这个情分请你帮一个忙。只是个小忙,据我所知比我国政府为你提供的便利小得多。”
“照你们告诉我的情况,这种便利是相互的。”奥格尔维说。
“哦,这么策略的事情我可是一无所知。不过可以想见,如果你跟我们合作,我就会替你说说好话——我的部门虽然小,但也不是无足轻重。”
“要我帮什么忙?”
“有这么一个牧师,他是个热衷社会活动的激进分子。他声称自己是马克思主义的鼓动家,在纽约市的法庭上很有点名气。几个小时前他来到这里,要求和我秘密会面,再过几个钟头我就得去见他。我根本没时间去核查他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不过,既然他坚称自己在纽约法庭上遭到过长期的法律‘迫害’,还说报纸刊登过他的许多照片,你也许就能认出这个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我应该就能认得出来。”
“好!不管能不能认出来,我们都会让上面知道你很配合。”
他们做了安排。布赖斯·奥格尔维将混进圣巴西勒大教堂的人群之中,就在靠近会面地点的地方。等他看到罗琴科朝祭坛右侧深处角落里的一个牧师走去,他就要装作随意地与克格勃的将军“偶遇”,好像很意外。两人的寒暄将会很简短,短得都有些失礼,话说得既快又含混,简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碰面时就像是两个彬彬有礼却心怀敌意的熟人在公众场合不期而遇,不得不应酬一番。奥格尔维还必须凑得很近,因为光线太昏暗,而且到处都是阴影,律师可能看不清那个牧师的样子。
碰面时奥格尔维施展出了一名成功律师的手段。他就像在法庭上那样,先对控方证人提出一个会引来反对的问题,用语言引对方上当;紧接着就大喊“我收回刚才的问题”,让控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奥格尔维说完这番话,“胡狼”马上就愤然转开了;但没等他转过脸,一个肥胖的老女人就用提包里暗藏的微型照相机抓拍了一连串照片。自动上卷的相机用的是超高速胶卷。这些证据现在锁进了罗琴科办公室的一个保险柜。卷宗的名称是“美国男子B. 奥格尔维的监控记录”。
在那张拍出杀手和美国律师的照片下方,纸上写着这么几行字:监控对象和身份不明的联系人在圣巴西勒大教堂秘密会面。会面时长十一分三十二秒。照片已传往巴黎进行身份验证。据信,身份不明的联系人有可能是“胡狼”卡洛斯。
不消说,巴黎方面自然编出了一份答复,其中有几张从第二局和安全局弄来的合成照片。答案是:已确认。此人确是“胡狼”无疑。
多么令人震惊啊!而且还是在苏联的领土上。
然而,杀手就不像律师那么乐于通融了。在跟美国人那番短暂而尴尬的碰面之后,卡洛斯继续冷冰冰地向将军提问。在那幅冷酷的外表下,他残暴的自我正怒火中烧。
“他们逼近你了!”
“谁啊?”
“克格勃。”
“我就是克格勃!”
“也许你搞错了。”
“克格勃发生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巴黎。来源是克鲁普金。”
“只要能往上爬,克鲁普金什么都肯干,包括散布虚假的消息,连与我有关的消息他都敢传。他就是个谜——一会儿是个效率极高、精通好几门语言的情报官,一会儿又变成了身穿法国服装、到处嚼舌头的小丑,接着又成了出访部长们的皮条客。他这个人是不能当真的,特别是碰到重大事情的时候。”
“但愿你是对的。我明天再和你联系,深夜的时候。你会在家吗?”
“我可不会待在家里等你的电话。晚上迟一点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到拉斯托奇卡餐馆吃饭。你明天打算干什么?”
“我得确定你是对的。”“胡狼”消失在了大教堂的人群之中。
这已经是超过二十四小时之前的事了,罗琴科还没有听到任何需要改变时间安排的消息。也许那个神经病已经回巴黎去了;也许不知怎么,他确信自己偏执的疑心其实没有根据,他得不断行动、奔走,在欧洲到处飞,这种要求压倒了一时的慌乱。谁知道呢?卡洛斯也是个谜。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个智力迟钝的施虐狂,精通最为残忍的折磨和杀人手段;但他的另一面呈现出的却是一个身患疾病、心理扭曲的浪漫主义者,一个脑子受过损伤、想法幼稚的人,极力要追求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幻想。谁知道呢?快到那个时候了:照他脑袋上来一枪才能解决问题。
罗琴科招手叫侍者过来;他得来点咖啡和白兰地——那是上好的法国白兰地,专门留给真正的革命英雄喝的,特别是那些擅长生存的英雄。侍者没来,来的倒是拉斯托奇卡餐馆的经理;他拿着一部电话匆匆奔到餐桌前。
“您的紧急电话,将军。”一身黑西装松垮垮的经理说。他把电话放在桌上,手里举着分机线的塑料插头。这个头得接到墙上的电话插座里。
“谢谢你。”经理走开了,罗琴科把电话接了上去,“喂?”
“你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胡狼”的声音说。
“谁在盯我?”
“是你们自己的人。”
“我不相信。”
“我一整天都在观察。想不想让我描述一下这三十个小时之内你去过的地方?先是在加里宁街上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然后进了阿尔巴特街的一个电话亭;到斯拉维扬基街吃的午饭,下午再沿着卢兹涅卡亚街散步?”
“别说了!你在哪儿?”
“到拉斯托奇卡餐馆外面来。慢慢走,样子随便点。我证明给你看。”电话挂断了。
罗琴科挂掉电话,示意侍者结账。系着围裙的侍者立马作出了反应,这倒不是因为将军地位高,而是因为餐馆里只剩他这一位顾客了。老将军把钱放在账单上,道了声晚安,穿过灯光黯淡的门厅走到门口,自己开了门走到外面。时间将近凌晨一点;除了几个灌多了伏特加的家伙在晃荡,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没过多久,右边大约三十米远处的一家店面里冒出了一个挺直的身影,街灯的光芒勾勒出了那人的轮廓。是“胡狼”,他还穿着黑衣白领的教士服。他招手让将军跟上来,然后缓步朝停在街正对面的一辆深棕色轿车走去。罗琴科赶上杀手,他现在站到了汽车靠马路的那一侧,车头的方向冲着拉斯托奇卡餐馆。
突然,“胡狼”啪地打开一支手电筒,耀眼的光柱直射进敞开的车窗。老将军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他那双眼袋很重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可怕景象。在座位那边,方向盘后面的克格勃特工向后仰着,喉咙被割开了,汩汩涌出的鲜血把衣服浸得透湿。紧靠车窗的座位上是第二个监控人员,他双手双脚都用电线捆着,脸上还绑了一根粗绳。绳子紧紧地勒在他张开的嘴里,让他没法喊叫,只能喘着气发出咯咯作响的咳嗽声。他还活着,圆睁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司机在诺夫哥罗德受过训。”将军说,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褒贬之意。
“我知道,”卡洛斯回答说,“我拿到他的证件了。训练可是大不如前了,同志。”
“另一个是克鲁普金在莫斯科的联络官。我听说他是克鲁普金一个好朋友的儿子。”
“现在他是我的了。”
“你打算怎么样?”罗琴科盯着“胡狼”问道。
“纠正一个错误。”卡洛斯说着举起装好消声器的枪,把三颗子弹射进了将军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