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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回到家时,脑子里还在琢磨姚惠然与他说起的这桩买卖,他确然是有些意动。
如今家里财权都在两位哥哥手里把持,他与娘亲在这个家里过的着实不易。他也想着,与其这般在家受气,还不如背着娘离开这个家。
可如今他连个正经营生都无,离了这家又靠什么活着?
他手里倒是有一口小窑。
可这窑炉是家中三口窑炉之中最为破旧的,勉强能烧些不那么精细的物件。便是这样一口窑炉,那两位哥哥还不肯轻易松手,若不是他爹临死前在官府里备了文书,又有着街坊邻里的劝说,便是这一口窑炉,他恐怕也是要不到手的。
可也正是因着他爹备的那个文书,两个哥哥跟他是彻底翻了脸。自此在家中,再无人给他娘俩一个好脸色。
家里那小铺子虽还摆着他窑炉里出来的瓦盆瓷碗,可都被看铺子的二嫂子掖到了货架子的尽后头,整日也卖不得一文钱。因着如此,管着家的大嫂子没少指桑骂槐的说他们娘俩是吃干饭的。
可她们也不瞧瞧,他娘镇日里在家里做活,洗衣裳做饭洒扫院子……哪一样不是他娘在家中操持,得了闲的时候还得给她们做衣裳。
他娘生他时因着见风,伤了眼睛,每每做了针线活,那眼睛总是流泪疼痛,可大嫂子竟说他娘那是在佯装作像,气得他娘夜里捂了嘴直哭。
想到这里,徐福心里便十分的难受,只觉得家门重若千斤似是推不开一般。
只还未推开门,却听到里面响起了动静。
他顿了顿,不用仔细伸了耳朵,也晓得是大嫂子又在家中指桑骂槐。
“不过是件小孩子的夹袄,便磨蹭这许多日子,这天儿早晚都凉成这般,还缺着两个袖子,难不成要等到进了冬至月才能做得?你这是诚心要冻死我家宝儿么?”
“这不是近两日眼睛子难受,看不着实,怕歪了针脚……你万别作气,今儿个我就给做出来。”
他娘的声儿,依旧是那么唯唯诺诺。
便是不看,他都能想象的出,娘衣着褴褛,佝偻着背,在衣衫光鲜的大嫂面前,还不如个洒扫的下人婆子。
他娘十几年前因着旱灾逃难到了溧水县城,外祖父病倒在城门外,恰巧他爹贩了木炭回城给瞧见了,心中起了丝怜悯,将父女二人领到了家里。
不过十来日功夫,外祖父便去世了,便只剩了他娘一人。
彼时他爹头岁刚丧了妻,他娘却是个十五岁的黄花闺女。因着逃荒,又一路风尘,面上便不好看,待到将养了些时日,越发显出水灵来。
他爹瞧着便上了心,瞅了个风高月黑的晚上,把他娘捂了嘴扛上了炕,生米变煮成了熟饭。
他娘本就是个懦弱的性子,给破了身子也不敢张扬。他爹便许了日子,说要迎她过门。那会子,他娘在这世上已然没了亲人,孤苦伶仃的。如今又非完璧,再也寻不到婆家。他爹虽是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可进了这家门总有个栖身之地,总有片砖瓦挡风遮雨。
想了想,便点了头。
那会子他大哥已经十三四岁了,便是二哥也十岁出头,两人都懂了事,自然知晓这个后娘是怎么来的。也因着这个,两人自小对他娘非但无半点敬意,还肆意使唤差遣,仿佛家里不是多了个后娘而是多了个下人婆子。
他爹自是更看重儿子,便也由得两个儿子这般折腾他娘。
直到后来他娘怀了身子生了他,情况才慢慢好转起来。他爹年岁渐长,总算明白老人说的那句“满堂儿孙不如半路夫妻”,开始对他娘上心起来,连带着对他这个小儿子也好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好日子过了五六年功夫,他爹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瞧病,家中钱财散了一空。彼时他两个哥哥都娶了亲,为着他两人娶亲,家中正艰难。可便是这样,那两个哥哥竟一文钱都没摸出来给他爹瞧病。
他娘没法子,典当了这几年积攒的几个首饰,又将家里一点子值钱的物件都发卖了,这才凑出了诊金与药钱,请了慈济堂的大夫前来诊治。
他爹透过这件事也瞧出了那两个儿子的秉性,如今他还有口气,这两个便能这般翻脸,若是他咽了气儿,小儿子母子俩不得让这两个大的给逼死么?
于是,他爹硬挺着请了衙门里的县丞老爷喝了顿酒,便立了一张文书,将家里三座小窑平分了给了三个儿子。
按说那两个小子这般不孝,他还真是有心将那三座小窑都给了小儿子,可到底是自个儿的儿子,他没狠下心来。只为了避免小儿子母子被赶出家门,这才将家产分了三分,又在衙门里记了文书,有着衙门看管,那两个小子便是行事也要有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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