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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里东家蹿西家转。但他有个习惯,就是只骗外地人。他开了这个赌局,专去拉那外地过路的进来赌一把,他不赌大,也不会让人输得掉裤子。按他的话说,就是人不能没良心。他干这个只为养家糊口,还带得一圈邻居跟着沾光受惠。
吴老爷平常也算多有照顾他,吴老爷自己是从地里爬出来的,不会看不起像癞痢头这种人,相反他倒觉得这人有本事,时不时的接济一二,慢慢的倒把这癞痢头给收到自己手中了,他护着癞痢头的生意,癞痢头给他交上个仨瓜俩枣的。
今天吴老爷这样交待他,癞痢头不问前因后果只是点头答应下来。今天这群赌客都是他的熟客人,里外里把得严实。前脚送走了吴老爷,癞痢头瞧着仍然扎在人堆里满面通红的段老爷奸笑。
真是个傻子!
吴老爷踏着暮色往家走,遇上个把村人还微笑眯眯的打个招呼。
这事不是他不地道,段家敢这样做,就是没把他吴大山放在眼里!段家那个老太太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她要再活个十多年,难道让他的闺女再受十多年的气?正经元配太太倒去看一个姨娘的脸,他不能就这样把女儿嫁过去。
有段老爷攥在他手心里,日后有他挡在前头,看谁还敢给宝丫头气受!
段老爷赌得天昏地暗,手中的银子来来去去。一时赢一时输。赢了下回就加钱盼着赢更多,输了还要加钱把本翻回来!天还没黑透,他手中的银子就空了。
段老爷头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这银子是什么时候输光的。他上上下下的摸,不找到钱来继续赌不罢休!
癞痢头此时站起来拿着根棍子开始赶人:“都散了吧,散了吧!”赶到段老爷跟前,说:“这位爷,您还有没兑的票没?没兑我就给您兑了,这摊子要散了。”
段老爷仍在身上摸钱,不理他。癞痢头就推着人向外走,连着把几个村汉都推出去关上院子门。
段老爷站在院前土墙外不肯动,一边眼馋的看着院子里,一边还在身上找钱。他怎么就没带更多的钱呢?他怎么就没在身上放个玉佩啥的呢?段老爷急得跺脚!他正赌到兴头上,赌运正好!只要再一把,他一定能翻本!
旁边几个村汉在说:“走不走啊?”
另一个说:“走吧,接下来的咱们玩不起!”
段老爷赶紧上前问:“这不是散了吗?”
村汉没好气的看着他:“头回来?一会儿的更热闹!赌得更大!”
段老爷一听赌得更大,顿时脑袋就被两只手都捧不住的银子塞满了!
村汉小声告诉他:“一会儿天黑了,他们斗狗!”边说边张开两只手形容,“那一口下去,能咬掉一条腿!跟狼似的!”
段老爷听了后,更舍不得走了。跟魂被牵了似的守在院子门外,村汉都走光了,天慢慢黑了。等远处的人家都点上灯火,原本空寂的院子里突然有了人声!
一直不死心守在门外的段老爷立刻上前拍院子门要进去。他喊了会儿,癞痢头出来一把拉开门,阴险恶毒的瞪着他:“想死是不是?来捣乱的?”
段老爷赶快说自己是来玩的客人,扒着癞痢头的肩掂着脚尖往里伸脖子,连声说:“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癞痢推了他两把,最后状如不得已的让他进来,随即关上院子门,压低声音说:“这都是熟客!你是头回来!有钱没?”
段老爷刚才早输光了,癞痢头见他结巴半天,打量着他说:“瞧你也是个有身份的爷,这样吧,我让你玩,你就先记帐吧。”
段老爷连声道谢,癞痢头领他进去,里面正在斗,一条黑狗一条黄狗都跟小牛犊子般大,浑身的皮肉油亮,呲着白森森的牙对咬,血花四溅,一会儿地上就溅上了一片血珠子。
斗狗的倒不像斗鸡的那样大喊大叫,反而一群人围着像在闲看,只是人人手里都攥着一把票子,个个死死盯着场中的两只狗。
段老爷见了后就走不动了,癞痢头问他下不下注,他连忙点头,又问下那只,段老爷看了会儿见黑狗咬着黄狗的脖子正往地上摔,黄狗呜呜叫着脖子被叼着头被往地上按着只四只腿站在,明显看着是不行了。
“黑狗!”段老爷拍了板,癞痢头说这注比刚才斗鸡的大,一注就要一两银子。段老爷豪气干云,先来五十两的!签下张条子按了手印,攥着一摞红票钻进了人群,紧贴着篱笆蹲着,两只眼睛跟看着亲爹似的盯着那两只狗。
癞痢头摸着嘴坏笑,眼睛瞟到一旁蹲得最远的一个闲汉那里,那闲汉摸摸嘴站起来,慢慢悠悠往篱笆那边走,等他站到一步远的地方时,黄狗像发了狂似的猛得一甩脖子把黑狗摔出去,嗷嗷的扑上去照着黑狗的脖子根下就是一口,咬着后扬脖子一甩一拽,一片血肉连着皮就给它咬下来了!
黑狗嗷唔一声惨叫,浑身像僵了似的,抽抽两下,不动了。
捏着红票的人都把票子扔地上大叹晦气啊真晦气!段老爷看得精彩,输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再说才五十两。虽然这顶得上他几个铺子两个月的进项,不过这么一会儿赌下来,几百两都见过了,区区五十两倒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一会儿他就能赢回来了。
两边狗主人上前把狗抱开,黑狗的主人抱着狗一溜烟的跑哭着喊我的心肝肉!癞痢头在后面捂着嘴憋笑。
就这还心肝肉!那狗最会的就是装死,过两天吃二斤肉又满村子撒欢了。
鸡叫二遍,天蒙蒙亮,吴家院子的门就给拍得山响。
一个皱眉搭眼打哈欠的男仆趿拉着鞋出来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没好气的对着站在外头的两个人说:“大早上的这是干嘛?天都还没亮呢!”一边挥手,“都走!都走!等主人家都起来再说!”说着就要关门,不提防两人中一个满脸油汗头发蓬乱衣衫皱巴巴乌糟糟的男人急冲上来挡着门小声说:“兄弟!兄弟!能不能给吴老爷递个话?我是他…是他朋友!好朋友!”
男仆上下打量了半天,见他那狼狈样倒是一脸不信,不过富在深山有远亲,也不肯得罪客人,就说:“…你这身衣裳倒是不错,你真认识我们老爷?不然我给你进去报信,回头再挨顿打可不值得了!”说完靠在门边斜着眼睛看天,一只手在男人面前摇啊晃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