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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栾乳母被传去认尸体,看见尸首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承认,确实是栾生尸首。再找其他人来认尸,结论相同。
这时衙门在栾生桢氏的那栋宅院内的水井中打捞出了老瞎子和桢小郎的尸骨。
两人系被人重击而亡,桢氏也是被打中头部。
若是栾生杀死这两人,推入井中,又是谁杀了栾生?
张屏问:“是否梁氏?”
冀实、常村正和巩乡长又都深深看了他一眼。
常村正接着讲述。
衙门再提审栾氏乳母,前去小屋拿人,到达时发现,栾生的乳母已在屋内自尽,桌上留有一张纸条,写着「杀人者梁氏」。
柳桐倚感叹:”这我真是没想到,芹墉兄如何得知?”
张屏道:“只是觉得梁氏不必受伤。”
栾生想伪装成自己被老瞎子和桢小郎杀死,毒死梁氏养的鸭子,烧秦氏房子都算合理。令马匹受惊,若当场为之,很容易被发现抓捕。若预先为之,梁氏家做买卖,宅院大,潜入困难。而且应该不会只养一两匹马。预先确定梁氏会出门、出门必须用某匹马,对逃亡的凶犯来说太复杂。
官差询问乡邻,确定栾生的乳母确实识字,桌上字条的确是她的笔迹,便将梁氏拿到公堂。
经过几轮审问,梁氏吐露真相。
原来梁氏常往安府内宅走动,与栾生有些露水情缘。栾生与桢娘相好后,与她仍偶有往来。
栾生的乳母找她帮忙,询问秦氏关于桢娘的秘密,梁氏正巴不得,得知真相后,栾妈妈尚在犹豫,梁氏就先告知了栾生。
栾生大怒,梁氏又拱火嘲讽他白当冤头王八。栾生回家后,支开下人,与老瞎子、桢小郎、桢氏对峙,先和桢小郎口角,一时失手打死了桢小郎。老瞎子与桢氏大呼杀人,栾生的乳母打晕了桢氏,栾生又打死了老瞎子。
栾生杀人后十分慌乱,栾妈妈与他将老瞎子、桢小郎的尸首绑了重物,丢入后院井中。乳母让栾生逃走,自己善后。
因桢娘不肯说孩子到底是不是栾生的,栾生没有杀她。
栾生逃出村,先躲藏在附近。
乳母找梁氏帮忙,梁氏次日借口出门,掩护他离开。她亲自赶车,将栾生带到某个僻静小路,从此处往前,能搭进京商队的车马,转去宝丰码头。
道别时,两人因钱财产生口角。梁氏给栾生备了点盘缠,栾生嫌不够花用,见梁氏身上佩戴有珠宝金饰,向其索要。但这套首饰系梁氏夫君家祖传,很难仿制一套同样的。而且很多丫鬟仆从都知道梁氏今天戴着这套首饰,梁氏不想赠给栾生。栾生竟想杀死梁氏夺取珠宝,且此举令老瞎子、桢小郎杀人之事看起来更加逼真。
梁氏与其扭打,她夫君常年外出,买卖多是她与人谈,随身带有匕首防身,还会点擒拿小术,反手杀死了栾生,临时推到一处坑洼中。但她手边没有铲钎,只能凑合拿车厢里的茶盘铲了点土,将栾生掩埋。因此被大雨一冲,尸体便露了出来。
梁氏惊马之举,也是为了掩盖身上与栾生打斗造成的伤痕。
此案由当时的京兆尹亲审。
根据梁氏的伤势,她掩埋栾生尸体的方法,掘土的痕迹等,判断梁氏确实没打算杀栾生,系反抗时失手。但杀人藏尸、窝藏凶犯、通奸等数罪不能宽饶,最终判了个流配。
柳桐倚问:“那位在栾生桢氏宅中做工的秦氏如何了?全因她听到了桢氏的秘事,告知梁氏和栾生的乳母,方才生出此后惨案。恕我多想,竟有些像话本小说中的情节,过于巧合。”
穆集谨慎地出声:“下官觉得断丞之怀疑太有道理。看来那栾生竟是个风流之徒,会不会秦氏与他也……”
冀实道:“卷宗中有堂审秦氏的记录,亦查过秦氏身份。确实无可疑。”
秦氏坚持自己并未撒谎,但后悔不该将这话说出口。
京兆府找来会讲类似方言的人让秦氏听其言语,秦氏确实能听懂。
桢家三人都已离世,也没找到身份文牒,到其自称的原籍处查访,无所得。查不出他们的来历,无法证明秦氏所听之话的真伪。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结案后不久,秦氏就搬离了本村。
安大小姐又找了一位郎君,此人后来中了科举,安大小姐跟随夫君去任上。
安五爷多年后也将在此地的财产转给族人,与夫人迁往江南居住。终老于斯。
张屏听着这段故事,皱眉不语。
他觉得,柳桐倚方才说得很对,这件事的很多细节,太像话本小说,又似一件精巧的木器,榫卯扣连,丝毫无错,非出天然,而系人工。
但这些事实在太过久远,已不容易追查。
桂淳出声:“卑职再斗胆插一句话。姓桢的这三人,让卑职想起我们刑部前两年办的一桩案子,先是尚书老大人看出端倪……”
此案起头十分凑巧。
陶周风素来看重卷宗档存,刑部每隔一段时间即会对卷宗进行一番整理,修补梳编。
某日又在归理修编,陶周风亲自到卷宗库查看,顺手从记录寻常案件的架子上拿了几本读。
这几本记录的都是历年各地大户人家的刑案,陶周风翻看时发现,很多案件起始于争产子嗣相关。
他又发现,不少争产案中,都有一类人,他们的生母往往是跟随家人逃难,被这户人家收留,后来就给这户人家生了孩子。待家主离世,分产继承时,会有同姓同族的人质疑他的出身来历,一番争斗,很容易发生命案。
陶周风不由得感慨,这些可怜的女子,或因灾荒,或因贫苦,随家人颠沛流离。本为良善平民,不得已典身为奴仆,卖得钱财,帮扶自己的家人。之后最好的命运,就是成为这家的妾室。且不知为妾是自愿还是被迫,她和她的孩子还要一生受到非议歧视。
陶尚书遂把此类事件归拢一番,上折对民生提了些小建议,譬如地方衙门是否能立些帮扶举措,使得这些人不用颠沛流离。
皇上当时尚未亲政,太后读了折子,十分触动。她也很怜惜这些女子,早朝时让陶周风再阐述些观点。
这天大理寺卿邓绪也来上朝了。
过了一两日,大理寺遣人来刑部,客客气气地说,大理寺最近在办一件案子,与刑部某些旧案或有关联,想调几部旧档。
王砚当时正扑在一桩无比曲折离奇的大案上,连熬了几个大夜,陶周风关爱地让他午时之前不必来衙门。
大理寺的人挑个晌午刚过的闲暇时段到刑部,本想不引人注意地把卷宗调走。不料正撞上王砚到衙门。
王砚的小厮去停放车马,一眼就看到了后院车驾。
“大公子,小的瞧见一辆车,好像是大理寺的。”
王砚立刻问:“大理寺来干什么?”
下属回道,来调些卷宗,都是寻常的旧案。
王砚冷笑:“被大理寺盯上,必不寻常!”吩咐卷宗库的人拖住,让他们多签几份文书盖几个印,辗转个一两天才能把卷宗拿走。这厢立刻把卷宗取来自看。
有两本是陶尚书刚看完的,还热乎着,书内留有陶尚书夹的小标签。
王砚一读,顿时发现端倪。
诸多不幸女子,都有一个特征,她们流落到当地,一般是十岁到十二三岁左右,必然会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另外还有一位长辈。若是爷爷,则非瞎即瘸,或是奶奶,体弱多病。有时候还有一具死了的亲属尸体,无人安葬。
这些女孩都很漂亮伶俐,被富户买入,过得几年,便会给主人家生下孩子。
之后这家其他的子嗣便会频频出事。最终家主身亡,只有这个孩子承继家产。
王砚打听到,大理寺手里有个类似的案子,是官宦人家买入的婢女扶成妾室,毒杀别的妾室的子女,这女子的祖父和弟弟是她的帮凶。
“侍郎大人随尚书大人的发现追查,又得知大理寺亦在查一桩类似案件,便与大理寺携手共办。”
燕修咳嗽了一声。
桂淳未被打扰,继续道:“不知断丞有无听闻此案。详细经过卑职就不啰嗦了,总之,后来案子破了,揪出一伙人,查到他们竟是一个江湖帮会,或拐或买女童教养,养到一定年纪,开始做此勾当。每笔买卖都出动一个老头或老太太,再配个男娃,加上女孩共三人。女孩给主人家生的孩子,多不是主人的亲骨肉,而是老头或男娃的孩子。花上数年工夫,把这家的男丁都害死,夺得家产。”
穆集、巩乡长、常村正都失色。
常村正惊叹:“苍天,竟有这样歹毒的谋算!但正合了那……”
巩乡长有些困惑:“但家产到手,他们那孩子也得跟被害的那家人姓啊。血脉确实换了,就是顶了别人的姓。”
桂淳道:“不止。他们上头还是有人掌控,家产得手后,过几年再变卖或怎样,最后大头归了那个帮派,这伙人也能分得一些,这辈子吃喝不愁。”
穆集咂舌:“真是世间之奇,万难想及。姓桢的几人这事是数十年了,万幸终于被众位大人英明破获,否则不晓得还会继续害多少人。”
桂淳称是:“我们侍郎大人当时还请了礼部兰侍郎帮忙,正是兰大人查到这个帮会好多年前就有,他们一般自称山民,或岷人。”
柳桐倚亦知晓此案,但一直静听桂淳讲述,这时才道:“此案就叫岷女案,其实这些人并非岷山或岷江之地人,只是以之为号,另有暗指。”
桂淳道:“正如大人所说,卑职记得,兰大人查出,他们用山民和岷代指一种鸟,好像是杜鹃鸟?才是他们帮会真正拜的。”
柳桐倚道:“是杜鹃鸟。传说蜀王杜宇让位与宰相鳖灵,退居岷山。一说是因为鳖灵治水有功,另一说乃因杜宇与鳖灵的妻子有私情。杜宇在岷山化为杜鹃。杜鹃有一习性,自己不孵卵,将卵产在其他鸟的巢中。杜鹃雏鸟十分胖大,会把窝里的其他小鸟推出去摔死。”
穆集、巩乡长、常村正再感叹。
巩乡长道:“这些女子也是拎不清,如捕头所说,她与同伙把这毒计做成,吞到的家产大头也得上交。不如趁着进了好人家从此好生过日子,生下子女,家产分多分少都是安稳,若栽培子女成才,前途更不可限量,何必如此。”
穆集道:“既然身在这样的帮会里,肯定受人控制,他们上面的人绝对有手段,让他们跑不得。”
桂淳点头:“如大人所说。为了铲这个帮会,协同办案的几地衙门都动了兵。忒的厉害。某就不细说了。对了,他们这个帮会,除却杜鹃鸟,还立了位祖师爷,就是吕不韦。”
其余人复又叹息。
张屏沉默不语,这个帮会令他想起了女儿村一案中的教派,有很多相似处,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他不由得看向柳桐倚。这时冀实突然道:“天已甚晚,先权且在此用些晚饭吧。方才桂捕头讲的案子或与栾生杀人案有关联。正好某此处还有一件证物,与断丞一观。”
晚饭设在另一间侧厅内。
众人趁机起身舒活筋骨,去去厕房。
转到饭厅,各自落座,桂淳燕修也得入席。
菜品都是本乡特色,张屏尝了一卷酥烤京麻鸭,鸭皮脆嫩,入口即化。另有一道金花松仁鸭碎,一盆奶白色鸭羹,就摆在他面前,张屏都很喜欢。
常村正询问,本乡麻鸭可还合诸位大人口味。
冀实、柳桐倚、桂淳、燕修都一通称赞。
张屏亦肃然道:“好。”
酒过一巡,冀实方才命文吏取来一盒,递给柳桐倚。
“席间读此物不甚合宜,但猜测断丞应想阅之,故冒昧取来。”
他亲自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卷似帛又似纸的物事。
柳桐倚取出,张屏就在他身边坐着,定睛细看。此物外面包裹的是一层绢布,经年累月,最外一层已有了黄斑。
再打开,里面是用绢帛夹卷着的一叠纸,密密写着文字。
压封文字与开头竟像是用血写成。
「求请得此信之差爷代呈府尊。民妇叩首拜谢。九泉之下并之来世必当厚报」。
「罪妇遥拜府尊青天大老爷,今将此书呈上,乃因顺安县北坝乡渠里村栾?杀人一案,另有重大隐情。栾?杀桢家三口,至被梁氏杀于道旁,种种皆被人算计,乞望府尊高悬明镜,勿纵布局之真凶……」
此后文字,改用笔墨书写。
「罪妇先需自陈己罪,罪妇贱名采秀,不知本姓,幼被父卖于杂戏班。六岁于船头演杂戏,讨得油商宾家小姐娇娘欢喜,宾老爷遂买罪妇与娇娘小姐作伴。后小姐嫁茶商栾贵长为妻,妾为陪嫁,到栾家不久,即被栾贵长奸污,因此有孕,生子栾?。小姐无所出,取?为己子,妾为乳母……」
栾?一直知道乳母采秀其实是自己的生母,但只认娇娘小姐做母亲。
栾贵长不善经营,又被仇家算计,竟然致家败,在本地无人肯帮他。栾家与安家是旧交,栾贵长雇了一艘船,带着妻小往京里投奔安家,想借些钱重振生意。
谁知路遇水匪,箱笼尽被劫去。水匪把栾家众人捆绑丢进河中。采秀精通水性,幼年时在戏班学过脱绳技艺,摆脱绳索,但以她能力,只能救一个人。
她选了自己的儿子,任凭娇娘和栾贵长沉向水底。
母子二人逃生后,决定仍旧投奔安家。
历尽曲折,来到顺安县。安家三爷到栾家做过客,也见过栾?,并与宾家曾有来往。但不知道栾?其实是采秀的儿子。栾?仍自称自己是娇娘小姐所生,管采秀叫乳母。
安家三爷安排栾?和采秀在自家宅中偏院暂住,刚好安家老太君即将过寿,安三爷的几个女儿打算绣一架屏风做寿礼,请安五爷的女儿念蓉小姐过来同绣。栾?瞥见念蓉小姐美貌,便着意靠近。
采秀书中曰,念蓉小姐乃与栾?「情投意合,于某夜私成连理」。
安家知晓,便让两人成婚。
安五爷十分震怒,事已至此,只能同意,但提出要求,成婚可以,需得栾?入赘。
栾?觉得,已沦落至此,随别人姓又怎样,答应入赘。
入赘后,栾?与念蓉小姐夫妻和睦,但栾?生性风流,确实有些露水情缘。
采秀如斯写道——
「?儿唯恐安氏嫉妒,从不令其得知。?儿与安氏夫妻和睦,偶有争执,?儿向安氏赔礼,妾亦从旁相劝,不久安氏便能回转。」
栾?很畏惧安五爷,安五爷时常召他谈话,敲打他要本分。
还好安五爷喜欢携妻出门游玩,岳父一不在,栾?在宅中可得自由快活。
某一日,桢氏女来到了安五爷门前。采秀也劝过念蓉小姐不要收留桢氏,未能劝住。念蓉将桢氏留在身边,桢氏一天天长大,妖娆之态渐成。栾?屡被她挑逗。
但采秀觉得,栾?与桢氏一夜云雨之事非常蹊跷。
那日念蓉小姐身子不适,栾?独自在后园厅内吃酒,突然困倦,小憩片刻,醒来发现桢氏在身边,衣衫不整,栾?无法把持,便成鸳鸯。
不久后,桢氏有孕被发现,栾?桢氏连同采秀一起被逐出安家。
栾?选择留在渠里村,采秀十分赞同,她觉得「女子性软,安氏与?儿数年夫妻,岂无情意,待些时日,经人劝解,必有转圜余地」。
买了宅子住下后,她常托宅中熟悉的老妈妈和婢女劝告念蓉小姐,栾?只是少年心性,一时糊涂。桢氏即便为妾,也与小姐身份相差天地。并且让栾?写些情信,买些小物件,托人送给念蓉。
安宅的某位丫鬟透口风给她,念蓉小姐有时会穿戴未与栾?和离前的衣饰了,或「心意松动,仍是想着姑爷的」。
采秀正在暗暗欣喜,这时秦氏发现了桢氏的秘密,告知采秀和梁氏。
栾?从梁氏处得知桢家三人本来面目,大怒。梁氏见栾?离去时怒气冲天,提醒采秀,这三人既有来历,栾?与采秀两人若正面与他们硬刚,恐怕不是对手。
采秀得知栾?打算质问桢氏,怕他吃亏,先给桢氏三人的茶饭里下了点料。
「妾恰有软筋药物,临近几日在县城药坊配得,本有别用,不敢欺瞒大老爷。妾一直打点内外,求安氏见一见妾。见面之地,必在安家之外,无论茶楼酒舍或他人宅院。到时令她与?儿再度团圆,女子水性,定能回转。」
「但?儿怒气正炽,不得已先此一用。」
桢家三人对栾?发现他们的秘密并不以为意。
桢小郎笑道:“你有什么好叫亏的,这一把分明只有你赚了!先是安家小姐,后又得了我姐姐。你以为哪个是瞧上了你么,你个倒插门有甚的好算计?!”
老瞎子拍桌:“我家女娃的金贵身子经老子一番栽培,原是备着套一大票,眼下只落得这点,塞牙缝都不够,老子还想哭咧!”
桢氏磨牙:“只恨安老头太道学。那天我分明是去给他斟酒,怎的变成了你!”
栾?愈发震怒。桢氏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便放聪明些。你做倒插门,跟我们图的是一样的。待老娘把这个崽崽生下来,你去求那婆娘。你不会哄,我们教你哄,她生不出孩子,把孩子白给她,她肯定乐意。等你回去了,多多与我们通气,安老头交给我们就成。”
栾?问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桢氏一阵大笑:“有不就行了,管他谁的咧。当是你的,就是你的!”
栾?忍无可忍,砸向桢氏,桢小郎上前打栾?,突然身子一晃,大叫:“你这贼下药!”
栾?举起花瓶,将桢小郎砸倒。
老瞎子要上前,似吃醉般站不住,也被栾?打倒在地。
桢氏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想刺栾?,被一旁偷听的采秀一棒打晕。
栾?红了眼,抢过采秀手中的木棒,对着老瞎子和桢小郎一通乱砸。
采秀没拦住,待栾?清醒过来些许,发现桢小郎和老瞎子已经没气了。
余下事情如官府所查。
采秀躺在病榻上装中毒时,总觉得这事发生得太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动。
是命?是因果报应?
还是……
她一直疑惑,安五爷非常精明,其余几房,如安大爷和安三爷,即便是家主兄长,也对他十分忌惮。安五爷游遍山河,连一个做过小买卖的秦氏都能听出桢家三人的秘话,看破他们身份,为什么安五爷却从来没怀疑过这三人?
她再想到,栾?与桢氏被逐出安家后,安五爷曾宽宏大量地表示,可以出车船,送他们离开此地。
栾?与桢氏决定不走,依安家势力,轻易能让他们在本乡待不下去。但栾?买宅住下,并未受到太多阻拦。
当时采秀还觉得,安家可能是一时面子上抹不过去,念蓉小姐其实仍对栾?有情,所以私下留出了退步的余地。
如今再想,当真如此?
「妾半昏半醒时,听郎中娘子与仆妇言语,曰秦氏房子烧了可惜,不过或她不会在意。当年她夫君亡故时,确实潦倒,幸得安五爷送她儿子学做买卖,在外立得家业。闺女也嫁好人家,后半生享不尽的福。岂在意这几间小房。」
郎中娘子又道,安五爷与五夫人大善人,本乡哪个未受过他们恩惠?就是我们这小医铺,县里的药坊,也都得过五爷的帮扶哩。
采秀似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淋透心中。
栾?曾对她说过,他觉得他干的所有偷鸡摸狗的事儿岳父都知道,但安五爷从没有大怒责骂过他,只是偶尔言语点他两句,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令栾?毛骨悚然。
“安氏那蠢娘们好哄,可恨她有这个爹。不过老头早晚得死,到那时我再教他闺女学规矩,让她给咱娘俩洗脚端茶!”
采秀又记起,栾?与桢氏对峙时,桢氏曾道,真没谁是奔着你来的。我们来这,算是一场缘分,只跟你没缘。那日我们爷们在桥边观望,本没打算做大营生,原想趁便摸几个小钱零花。恰巧见一富贵员外携妻看景,正在我们不远处说,他夫妻二人真是赛过神仙,唯憾子息不旺,而今只有一女一婿,偌大家业,不知交付给谁。
“我们爷仨打听了这财主的姓名来历,直奔此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