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大概也知道,高子安今夜就要死了。
    一个柔软的少年,若是父母邻里皆惨死,只有自己活了下来,是很惶恐的。
    所以假如有个人指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去回答他心里无数的“为什么”
    ,大概是没有人会不信的。
    现在,只有高子安也死了,丰鸿光才能自圆其说,才能逼迫楚松落只依靠自己,培养他的忠心。
    楚松落会伤得更深。
    那时候才是他出场的机会。
    **
    伤痕叠加伤痕,楚松落正在变成微生嘉木所熟知的那个“楚松落”
    的雏形。
    但是微生嘉木这就要撕开他的伤痕,让他重新变得鲜血淋漓而柔软鲜活,从而直接拥抱他滚烫的心。
    魔教大名当然不叫魔教,叫朝阳神教。
    而朝阳神教的祭日大典,刚刚好与清明节是同一天。
    楚松落他们其实没有资格入场观典的,只是教主却要他来。
    楚松落只是低声说,“死人已不能再死,我连扫墓都不可以去么?”
    丰鸿光却指着自己身旁的四个侍女说,“她们照顾你这么些年,今天你若能杀了她们,就自然没人再阻拦你了。”
    楚松落握着腰间的弯刀,沉默地、脊背挺直地离开了。
    他杀了这四个人,自己也受了伤,扶着山壁到了深山他为高子安掘的墓前,却看到有个白衣男子正在洒扫墓碑——虽说也只是一块形状较为扁平的石头,是楚松落自己拿刀刻的字,“挚友高子安之墓”
    。
    那男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他,“你是来扫墓的么?”
    楚松落盯着他反问,“那么,你是来扫墓的么?”
    男人——也就是微生嘉木,并不理姬衍简“诶你怎么擅自改了自己不能说话的预先设定”
    的叨叨,微微一笑,“我只是住在这山里,见这里有墓,已经要日落了还没有人来,于是过来看一看而已。
    ——我回答完了,你呢?”
    他看到楚松落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一匹孤傲的小狼。
    “我也只是来看一看。”
    于是他自说自话,颔首道,“我明白了——你是立碑人,这墓主人的‘挚友’咯?”
    “我不是。”
    少年垂着眼,手却渐渐抓紧,“我是杀了他的人。”
    “哪有杀了人,还会过来看一看对方的墓碑的。”
    少年沉默一阵,低声道。
    “因为我就是要杀人的。”
    微生嘉木没有回答,空气里有片刻沉默。
    忽然楚松落被触碰到了脸颊。
    然而他脸上干燥冰冷,什么也没有。
    “我以为你已经哭了。”
    男人轻轻叹息一声,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哭呢?”
    少年的手按在了弯刀上,警惕地要后退,一边低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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