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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甲在身,虽长途奔袭人人杀意不减腾腾而起,这话一问出来,引得众将把直冲冲的目光在年轻郎君身上这么一滚,都是个欲问究竟的势头。

    七嘴八舌间,铠甲跟佩剑撞得珠玉错响,桓行简莞尔而听,笑意稀薄:“我年纪轻,第一次随大都督远征辽东,只从军命,余者诸位将军都参量不透,何况我呢?”

    听他这话,谨慎至极,绝不肯信口一开多言多语一字,毋纯摩挲着佩剑注视这少流美誉的人物,知他格外能沉得住气,摇头一笑,按剑先行一步。

    身后帐子一掀,走出军中司马,喊他道:“子元,大都督要见你。”

    大帐里,立着早过花甲之年的清矍大都督,桓行简自随军来,不曾称呼一句“父亲”,即便此刻间,只父子两人而已。

    “大都督。”

    桓睦负手踱步,定于舆图前,抚须问:“人都走了?”

    “是。”

    “你怎么说的?”

    桓行简轻描淡写:“我什么都没说,大都督已经解释得够清楚,无须赘言。不过,千里奔袭而来,存马革裹尸之勇,思冠绝三军之功,人之常情。”

    桓睦点头:“敢以一郡之力抗一国之威,仰仗者,无非地利。”

    这一趟,魏中军以两万之众跋涉三千余里耗时五个月来此当求速战。显然,公孙输坚壁据守,为的便是要拖垮魏军。先帝在世最后一年,幽州刺史毋纯曾率军征伐辽东,彼时,公孙输依辽河之险,击退魏军,如今故技重施如出一辙。

    毋纯正值壮年,而桓大都督鬓角于流年之中早爬上缕缕灰白。

    桓行简看看父亲,想朝中事,心下一冷,薄唇微抿而出。有些话,不当这个时候讲,他拿定主意,大步朝自己帐中去了。

    第二日,鸣鼓点兵,烈烈大旗上飞舞着雄浑的“桓”字。毋纯奉命多张旗帜,率军往南,桓睦则携主力北上辽水。

    眼下时令,东北大地上葱茏一片,凉风送爽,连着几日暴晴,浩浩汤汤的人马过去,尘土卷天。不料,魏军主力在南的疑兵之计却被卑衍识破,两军还是在辽隧碰上。

    二十余里围堑曲折多弯,墙高十丈,上有兵丁巡视,内有百万积谷,听探马来报,诸将神色凝重,眉头e起,这么一盘算有人倾身说道:

    “大都督,这怕是公孙输把襄平的粮谷都弄了来,耗个一年半载,百楼莫攻,便可静候天下事成。”

    桓睦盯着舆图,在众目睽睽之下忽朗朗而笑:“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诸将作难,疑兵之计未成,不知大都督何以展颜?

    既碰了面,自然少不了实打实的一场恶战。随后,桓睦遣毋纯出,从东南方破围堑。如此,三军直接过了辽河,浮桥一断,先折西南,再往北去,于襄平城外的首山再次和卑衍一部相遇。

    大地突然开阔,这一回,虎威将军胡遵请缨出战。他两道粗犷浓眉,一把潦草胡子,蒙甲上马,长槊在手,豪气干云地跟桓睦请命道:

    “辽水在后,首山在前,最有利我精骑跑马杀敌!今日之战,愿为先锋!”

    众人笑他嗓门奇大,那首山上郁葱的林叶都要跟着抖上几抖,桓行简这个时候出列,看向桓睦:

    “属下愿同将军一道出战。”

    他是第一次出征,并无戎马经验,诸将早饶有兴味等这么一刻。桓行简十七岁出仕,起家官清要,黄门侍郎,可不过三载便被罢官赋闲在家。直到先帝薨逝,新帝登基改元正始,二年春才再次被辟用。

    赋闲的几年,不知桓家的大郎君到底蛰居家中做了些什么,也许是潜心研读了兵道?诸将彼此汇了个眼神,那边大都督一准,众人地出来了。

    一祭旗,二致师,号角吹过,黑压压的队伍里爆出一阵嘹亮雄浑歌声:

    “天地开辟

    日月重光

    遭遇际会

    毕力遐方

    将扫群秽

    还过故乡

    肃清万里

    总齐八荒”

    这正是桓睦出征之际,途径故乡河内温县,与故旧乡亲宴饮时所作,大有魏武遗风,慷慨刚健,骨骏得很。

    士气大振,胡遵带冲锋的骑兵大吼一声,出阵迎敌,顷刻间,马蹄子叩在地上的声音犹如雷霆震的尘土腾空而起,将辽东的天空,遮得如覆乌云。

    背后鼓点大动,胡遵急速指挥队伍变换了阵型,由齐头并进,向中收拢,渐渐成一锥形前尖后阔直直朝卑衍的部队里刺去。

    一霎间,两军成短兵相接之势,魏军借战马交错的巨大冲力,槊尖猛然出击,却是俯身狠狠扎向对方坐骑。槊尖锋锐,直剌剌从马腹泼开道长长的血口子,手腕再这么一转力,带血长槊冷不防攀上颠簸在发怒烈马背上的敌军,不高不低,避开兜鍪,把个眼睛登时突刺出汩汩的血窟窿。

    大魏铁骑,威重天下。

    尘土漫天,遮不住一声声惨叫。双方混战厮杀,桓行简于马背上环顾四望,黑眸定在正与杨乐交手的胡遵身上,杨乐是卑衍麾下第一大将,胡遵虽烈,两人交手并不能讨占上风。

    桓行简槊在手中,此刻,把槊一夹马鞍和修长腿之间,伸手取弓。扈从石苞一双细长眼睛倒一直紧盯他不放,好不易挨近身,急促劝道:

    “郎君慎重!”

    形势一目了然,胡遵跟杨乐纠缠不休两人距离极近,桓行简这一箭要的是险中求胜。

    紧要关头,没射着杨乐赔了胡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桓行简第一次出征,就折损大都督一员大将……石苞鼻头沁汗,缰绳扯得死紧,桓行简不予理会,唇角微翘,一双眼睛却是极冷极冷的。

    整整四年,他蛰居桓府不出,外头宦海沉沉浮浮人事多变,自己成无用一闲人,在那锦绣洛阳城里匍匐在高墙大院之下。少年人眉眼日渐开阔,再登天子堂,回首仿佛已是百年身。

    两腿夹紧马腹,人沉稳似水,桓行简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勾弦拉弓,一放手,随之而来骨哨般的声音破空而起,冷rr地擦着胡遵耳畔过去,杨乐不提防如此混战中有人用箭,只觉面门一痛,身子晃了两晃闷叫出来。

    胡遵听到声响,心里大惊,这才堪堪反应过来:鸣镝箭啊!

    也就这一刹间,桓行简飞驰而来射出第二箭,箭头破甲,横钻杨乐左颈肩甲,又从右颈而出,一股热血喷薄而出,飞溅如花,人旋即从马上栽落。

    看的胡遵目瞪口呆,一扭头,桓行简已行至身旁,将腰间短刀解下,丢给一人:“割他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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